他的話音落下後,閔淑儀的眼底立刻升起了一絲希望。曹妃並不相信衝喜,卻知道這對宮廷、民間的宣示性意義是不容低估的,因此抬頭問程院使道:“程大人意下如何?”
如果官家就此不測,首當其衝受到責難的必定是醫官院。采用衝喜之法則可以轉移朝野內外的視線,他因此道:“這未嚐不是一個辦法。隻是,荊王受命在外,而未來的太子妃賈小姐亦染了風寒臥病在床,都不合適。”
王素亦認為程院使言之有理。
閔淑儀看了一眼曹妃,道:“那玉安呢?官家前些日子為她挑選駙馬,她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曹妃半晌默不做聲,隨後抬眼看閔淑儀,道:“玉安是官家最疼愛的公主,官家之所以一直未敲定最終的人選,定然有他的用意。”
閔淑儀一笑道:“眼下這麼做無非是期望官家早日康複,曹娘子左右阻攔是何緣故?”
曹妃正要答話,裏屋小醫侍來報道:“官家醒過來了,想見兩位娘子、王大人和程大人!”
閔淑儀、曹妃、王素、程院使和閻文應一聽,立刻起身見駕。
趙禎滿臉疹斑,眼睛模糊,嘴唇黯黑,並非康複的預兆。他滿臉病容地看著眼前跪著的妃嬪和臣子,心中暗自難過。這些天間或的昏迷中,許多已故的親人不停入夢,聲聲召他回去,使他更覺自己離大限之期不遠了。
“官家,”閔淑儀道,“適才臣妾和曹娘子、王大人、程大人正商議,為了官家能夠早日康複,還請官家下旨賜婚,讓玉安公主為官家衝喜……”
聽到衝喜,趙禎的嘴角露出一絲慘淡而自嘲的微笑。當年三皇子和正陽臨死前他都曾經下旨冊封,就是希望喜氣能夠讓他們康複,可終究也沒留得住他們。如今別人來為他衝喜,終究能留得住他嗎?
原本想待到明年春天在高家為玉安蓋一個華麗的公主宅,再讓她風光下嫁,如今看來他是等不到那一天了。此刻精力和時間都不允許他多做安排,他須用自己這風中燭火般的意識為身後的大宋打算。
想到這裏,一滴眼淚落了下來。就這樣吧,雖然沒有華宅和盛大儀式,讓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王卿家……”他氣若遊絲,“替朕擬旨……”
王素顫顫巍巍地走到不遠處的書桌前。
“太子即位新君,兩府大臣共同輔助其料理國政……要新君牢記,對內勤政愛民,勵精圖治,改革沉屙,消除黨爭;對外與遼國、大理、高麗和回鶻永結盟好,對黨項恩威並施,重視邊防貿易,盛世不興兵……朕若亡於痘症,請新君著各級醫館研製對策並定期編撰成冊廣發全國,莫讓百姓再因此受苦……”
一席話聽得大家悲不自勝。閔淑儀聲淚俱下,跪地上前抓住趙禎的手,滴滴眼淚落到他的手背上,“天不老,情難絕……官家曾經允諾過臣妾,要陪臣妾到天荒地老,君無戲言啊……”
趙禎看著她哭得紅腫的眼睛,很想伸出手撫摸她的臉,但手剛剛接近她的臉龐卻又縮了回來。他太了解她了,亦沒聽說過她得過痘症,此次前來伺候他,必定是冒險為之,因此此刻他縱使心中不舍,也不能再增加她的危險了。
國事完畢便輪到後妃和兒女。
“傳我旨意,賜荊王曦金鐧,為新君諫言不受國法約束……封五皇子昭為淮陽郡王,如果他長大後體質虛弱,許他特權,不必入宮……封六皇子暉為永寧郡王,曹娘子要用心撫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