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姨娘說得淒淒慘慘,玉安卻不理會,道:“聽姨娘這麼說,玉安竟是個拈酸吃醋的人嗎?我雖貴為公主,但駙馬畢竟是一家之主,納妾的事還是要他來做主不是嗎?”
惠姨娘一聽便有些慌了,“我已經去找過少爺了,是他要我來找公主您的,說您若肯主持儀式就行,不肯就不行……”
她話音未落,玉安淡淡一笑道:“如果駙馬不肯為如煙做這個主的話,可見他就不是真心喜歡如煙。姨娘若真心疼愛你的侄女兒,還是早點兒給她另找個婆家吧!”未等惠姨娘答話,她已經吩咐笙平送客。
惠姨娘這會兒已看明白了這夫妻倆在互相較勁,悻悻的卻又無可奈何,隻能自怨倒黴。正要告辭,卻見外麵惠姨娘房裏的小丫鬟未經通傳便連滾帶爬地跑進來,道:“大事不好了!表姑娘投湖自盡了!”
惠姨娘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手中的食盒一摔便跑了出去。待玉安和笙平趕到花園時,如煙已經被救上來了,她瑟瑟發抖,正不停地吐著水。曹誦抱著臉色蒼白的如煙,亦十分擔憂。可他一見到玉安的身影,抱著如煙的手便果斷地鬆開了。
說來也難怪,哪家的姑娘遇上這種事都會有輕生的念頭。幾個手腳粗壯的丫頭過來,扶的扶,背的背,將如煙帶回房間安置。惠姨娘一路跟在身後,不停地抹著眼淚。
見曹誦的腳步停留在原地,玉安抬眼看著他,道:“你就真的忍心看著她死嗎?”
曹誦咬著牙,沉默著。半晌後才抬起頭,盯著她道:“你不愛我沒有關係,但我要你留在我身邊。隻有天天看著你,我才有力氣活下去。”
此刻已經說不清是愛還是鬥法,曹誦倔強起來絲毫不輸給她。玉安的心裏像被堵塞住一樣悶得透不過氣來,許久後終於默默轉過身,向著如煙的房間走去。
這場角力中,終究是她妥協了。如煙從來沒有害過她,她也便不忍讓如煙成為她和曹誦恩怨的犧牲品。玉安開口請曹儀準許曹誦納如煙為妾,曹家上下有目共睹。如煙醒來後拉著玉安的手,感激而快樂地笑著,而玉安的眼裏卻泛起淚光。
為防夜長夢多,惠姨娘當天晚上就張羅了酒席。玉安推說身體不適沒有參加。月上九霄,前院傳來爆竹的聲音。院落裏盞盞燈籠散發出點點暈紅的光,梧桐樹上斜掛著一個空空的鴉巢。她靜靜地站在窗前,想起六年前在慶雲殿外放風箏的那個黃昏。那天她一個人坐在梧桐樹的枝頭,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夕照寂寂和宮廷的風光。
忽然間,隔著梧桐樹,一個星星般的亮點在閃爍。那亮點漸漸升高,直到爬上梧桐樹的樹梢,玉安方才看清是一盞金黃色的孔明燈。她疑惑地推開門走到院子裏,卻發現不遠處,紅的、紫的、藍的、白的……五顏六色的燈乘著東風緩緩飄了過來。在公主宅的上空齊聚,火光點點,在浩瀚的蒼穹下閃閃爍爍。
一盞、兩盞、十盞、百盞……數也數不清。遠遠看去,就像一場盛大而華麗的煙火。
曹家的其他人很快也發現了,紛紛從屋子裏麵出來,驚訝地望著天空,指點著,讚歎著。小丫鬟和小宮女們交頭接耳,紛紛猜測著這些燈盞的來曆。
玉安迎風而立,暖暖的東風撩起她的青絲和衣裙。那些燈火在天幕下漸漸地升高,星星點點,瑰奇豔麗。兩個少年在明月樓上時的聲音在耳畔回響:
“等你生日的時候,你想要什麼樣的禮物?”
“我想要一種不變的永恒的東西。”
……
子泫,是子泫。她飛快地跑下台階,站在偌大的院落中央,仰望著那些燈火冉冉升向遙遠的蒼穹,淚水卻瘋狂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