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祈鑒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急切地問。
“後來便沒有任何消息了,直到在十裏外的江邊發現了這個……”來人從懷裏掏出一方絲巾。雪白的手絹一角繡著一個娟秀的“梅”字。
祈鑒一把奪過來,狠狠地提起來人的衣領喝道:“你說是在哪裏發現的?”
來人嚇得哆哆嗦嗦:“在……西郊十裏外的金水河邊上……”
祈鑒一把扔開他,嗬斥道:“還不快帶路!”
來人連滾帶爬地向著殿外走去。
祈鑒一路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向著西郊趕去,祈鈞努力跟上他,心裏的疑雲卻揮之不去。他和祈鑒、漱雪一同長大,可直到昨天方才察覺出這其中的蹊蹺。漱雪的出走蘅冰擔憂,子泫擔憂,他也擔憂。但論起來祈鑒應當是最不關心的一個,為何他急得快發瘋了?難道說大家眼中無懈可擊的太子殿下竟然也是有軟肋的?
趕到河邊已時近中午。祈鑒匆匆下馬,在那人的帶領下來到發現漱雪手絹的地方。河麵寬闊,水流湍急,連漁船也了無蹤跡。穿過一片茂密的桃樹林,祈鑒和祈鈞匆匆趕到離水三尺的地方,子泫和幾個隨從正站在那裏,心事重重。
朝著他們腳下的土地看去,那裏是一條狹窄而濕滑的小路。路邊是垮掉的痕跡,黃褐色的泥土一直綿延到江裏。斜坡的上麵,是兩個淺淺的腳印和淩亂的抓痕。
“附近的村民看過了。從土壤的痕跡看,應該是前天夜裏有女子從這裏落水。我已經找了附近的縣衙派漁船在下遊打撈,相信午後應該會有消息。”子泫憂心忡忡地說。
“不,這不可能。”祈鑒臉色蒼白,轉身嗬斥隨從道,“你們快去打探,附近村莊有沒有誰家的姑娘不見了!”
隨從立刻領命離去,但這並沒有使他好過一點點。整整一個下午,祈鑒木然地應付著子泫和祈鈞在耳邊的談話,耳畔隻剩下簌簌的風聲。
日薄西山的時候,下遊的漁船終於打撈起一具早已被水浸泡得麵目全非的女屍。容貌已經難以分辨,衣著首飾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女子。木擔架抬著濕漉漉的屍體到桃花林中的空地停下了,三人立刻飛奔過去。
這一帶的農人聞訊,也從四麵八方趕了過來,將屍體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傳說溺死的人死相可怖,尤其是若死有不甘,魂魄便會回來帶走見到它的肉身的人的性命。農人們你一言我一語,都踟躕著不敢靠前。
祈鑒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扒開人群,小心翼翼地探步上前揭開女子的麵紗,手腳卻戰栗著,遲遲不敢落下目光。直到一對農人夫婦匆匆扒開人群進來,抱著女屍嚎哭起來,“我的女兒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啊!”
祈鑒忽然轉過身去。隻見那女屍皮膚黝黑,臉龐瘦削,他心裏壓抑許久的恐懼頃刻煙消雲散,一時間顧不得旁邊悲不自勝的夫妻,竟似得了魔障般的喜極而泣,“梅漱雪,幸虧你沒有死!我和你的賬還沒有算清呢!沒有本王的命令你若敢出事,就算到了陰曹地府我也不會放過你!”
身旁的祈鈞和子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日落西山,天邊燃燒著火紅的晚霞。臨走前祈鑒特意為那對夫婦留下一遝銀票,又囑咐身邊的人為那枉死的女子打造一副上好棺材,便騎馬離去。馬兒沿著河岸慢慢走著,夕照將他的身影拉得又細又長。
春意悄然爬上枝頭,一轉眼便是寒食節了,但玉安沒有半點賞春的心情。自納如煙為妾,曹誦不但沒有變得快樂,反而一天天更加苦悶了。他不常來看玉安,也不再像先前那樣與如煙打得火熱。每天在宮裏應付差事後便在外麵花天酒地,明月高懸時才帶著一身酒氣醉醺醺地回來。
一來二去,曹家的流言又開始擴散。如煙畢竟尋死覓活才得來一個妾室的地位,尚未風光便失了寵,下人們都隔岸觀火地看她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