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安又淺淺一笑道:“爹爹要的是一位賢惠溫良的嬌妻咯。”她又將擁護張美人的奏章抽了出來。
這回趙禎甚至翻也沒翻。他寵愛張美人,可以違背宮製賜給她無數的金銀珠寶,卻沒有糊塗到拿中宮主位博紅顏一笑的地步。
“看來,她不必有功於朝廷和社稷,也不必是最愛我的人,但她必須是一位聰慧、博學、冷靜、果斷,處處周全,臨陣不慌並指揮若定的人。”趙禎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玉安沒有說話,靜靜地將那唯一的奏章遞到了他的手上。在宮亂時,曹妃組織太監和宮女解除了福寧殿的危難;春獵時,她雖然沒有用血肉之軀護駕,卻不動聲色地取來弓箭,連發射瞎了瘋牛的眼睛。她從未得過盛寵,卻從無怨言,更無妒忌。沒有這樣的耐力、魄力和心智,誰都不可能長久坐鎮中宮。
趙禎的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玉安,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是嗎?天下人都想當皇帝,因為當皇帝可以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們哪裏知道這皇冠卻是一把枷鎖。我少年時想立張家姑娘為後,太後卻強行將皇後塞給了朕;等我對皇後有了感情,卻又不得不下詔廢了她。如今本該自由了,才發現天下千萬黎民百姓都在我的頭上壓著呢!看來這皇後雖然是我的妻,卻永遠都不會是我最愛的女人。”
想起適才論及皇後人選時,趙禎眼底閃過的那一抹亮光,玉安半晌後終於說出了心中的疑問:“爹爹難道就從來沒有對曹娘子動過心嗎?”
趙禎頓時一臉驚詫,仿若被刺中心事的小孩兒,匆忙地轉過頭去,“我永遠不會對心裏沒有我的人動心。”說這話時,他的音調分明顫抖著。
玉安默然道:“天下事又豈能盡善盡美?爹爹雖然委屈,但想想後宮那些一生不得聖眷的女人,她們一生光陰虛度,豈不是比爹爹更要委屈?爹爹既然做不到眷顧她們每一個,孩兒懇請您放一些人回家。同時也希望爹爹多多保重,別因憂勞朝政而罔顧龍體。”
趙禎眯著眼睛看著她,雖然她跟在他身邊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但她向來謹小慎微,生怕得罪了他。如今她竟然直抒胸臆,大膽陳詞,似要對未來幾年的事都做個交代,令他十分意外。
“你這個主意倒是可行的,我也交給你全權處理。隻是,”趙禎斜睨著她,眼裏的狐疑更重了,“玉安,你有事瞞著我。”
玉安心裏一顫,立刻顧左右而言他,“能夠為爹爹分憂是玉安的福氣,爹爹多心了!”
穀雨這天是黃道吉日,大慶殿舉行冊後大典。莫允賢高聲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天氣清和,四方安定,天下太平。然中宮無主,六宮失範,朕心甚憂。谘爾賢妃曹氏,端方識禮,貞靜和順,溫恭慈儉,度賢禮法。茲授金冊璽綬,冊封為後,統率六宮。爾其祗承聖訓,效禮守典,母儀天下。欽此!”
曹妃身著五彩朝袍,頭戴鎦金鳳冠,恭然接旨後行至帝側,受百官朝賀。神情莊重卻不威嚴,儀態典雅卻不呆板,不見聲威,卻攝人心魄。
自此,曠位已久的中宮便有了新的主人。
新後晉位後,很快重申法度,並以身作則。後宮著裝、用度、出入宮廷以及接見外客的禮儀皆須遵章守度,不可妄行。不下數日,上下都領教了她的恩威,後宮又恢複到了郭皇後治下的井然有序狀態,甚至更勝一籌。而新後向來重視稼穡,獎勵新種,觀稼殿自此更是一派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