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風雲又起(1 / 3)

歸山深淺去,須盡丘壑美。莫學武陵人,暫遊桃源裏。

消息是下午傳到東宮的。官家帶走了兩個宮人、兩個文臣、一個醫官和四個侍衛,東宮的人對此竟然毫不知情。

趙禎一走,東宮這邊的大臣們便前後進宮來。近日一些待推行的政令一拖再拖,趙禎出宮歸期未定,再這樣下去,即將錯過最好的時機。那些奏疏皆是祈鑒查閱經典後嘔心製作,恐又將功虧一簣,他心中苦悶難當。

小春子見狀道:“官家出宮,太子監國,何不下令施行,先斬後奏,屆時如果收效尚好,官家自然也就不說什麼了。”

祈鑒道:“這話說得倒是輕巧。卻不知道官家的性情優柔寡斷,他對變革一直向往卻又猶疑,我背著他行事,他若怪罪下來,別說朝政了,連這個太子的地位怕都難保。”

知諫院的一個大臣道:“太子殿下過慮了。如今朝堂軍權、財權都盡歸太子,您的地位豈是說動搖就動搖的?”

太子宮的幕僚孔直溫亦道:“建居養院、辦新學、改革賦稅,太子殿下的各項新政均有利於大宋的千秋基業,可那些蠅營狗苟的人卻多番阻撓。如此反複,百姓們隻會將種種弊端歸咎於失敗的變革上,勞民傷財不說,要東山再起也就難了!”

祈鑒愁眉深鎖。蘅冰送水果進來,見此情狀道:“殿下不過是擔心官家怪罪,但殿下無論怎麼小心翼翼,隻要你是太子,就必須這樣戰戰兢兢地過著日子。明眼人都知道當今官家隻知道因循祖製,沒有開天辟地的魄力,太子若真有心改革,就耐著性子等到官家百年後再議吧!”

祈鑒立刻怒道:“你這是什麼話?”

幾位大臣一起進言道:“太子妃言之有理。革除弊政非一日之功,若每一個環節都要戰戰兢兢等待官家諭令,何年才能功成?臣等願擁護太子試行置將第一詔。”

國子監直講孫複亦道:“微臣有一計。官家此次出行雖然秘密,但終究能夠查探出來。待詔令頒行後,臣等即前往官家處所向官家請罪。若準,則皆大歡喜;若有怒意,臣等以為太子可效法前朝太宗皇帝,為官家修築別苑,頤養天年……”

祈鑒頓時拍案道:“你等是在勸諫本王造反嗎?”

幾位大臣齊齊跪下道:“千秋功罪皆由後人評說。李唐若無玄武門之變安得百年盛世?國朝若無陳橋驛起事,又何來這千秋基業?忠言逆耳,太子若降罪臣等,臣等甘願領死!”說完便紛紛拔劍。

祈鑒連忙繞過書案,將各位大臣一一扶起,咬咬牙道:“各位卿家為朝廷鞠躬盡瘁,我焉能降罪於你們?隻是爹爹是一代賢君,萬一這過程中有了閃失,我豈不是犯下彌天大罪?”

幾位大臣道:“古語雲,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如今外敵環伺,內政積弊,殿下如因一時猶豫誤了千秋大業,才是真正的罪人!”

祈鑒沉默半晌後,轉身回到案前,取下下麵新近呈報上來的地圖。大宋領土不斷被蠶食,每年對外繳納的歲幣也越來越多,數量多得足以培養一支驍勇的精騎。他抬起頭問兵部尚書道:“如今隨時可調的禁軍有多少?”

孫複的遠房表兄、上將軍肖鐵答道:“十萬餘。”

祈鑒道:“事不宜遲。依據前例,三天後官家的行隊約在京畿百裏內的地方。肖卿家速令親信帶兩百精騎查探官家行蹤,但切記勿傷其一根汗毛,否則夷族論罪。孫卿家則在城中備一處宅子,以備策應之用。即刻傳我的命令,各路禁軍進入戰備,隨時準備西行。”

“西行?”眾臣困惑。

祈鑒道:“不稱西行,難道現在就告訴他們準備圍困宮廷不成?”

六宮平靜。

裁撤的第一批宮人已經出宮,而笙平所在的第二批,三天後亦將離去。裁撤宮人的名單由玉安呈報,皇後批示。她在第二批名冊蓋上金印後,卻在許承佑的帶領下來到了霽月閣。

皇後款款走進正堂中央,儀態高雅,氣質端莊,但玉安仍舊能夠從她臉上看到一絲疲倦和憂慮。

玉安心中正有疑惑,皇後已經開口屏退了包括笙平、許承佑和冰燕在內的所有宮人,空曠的屋子裏隻剩下她和玉安相對而坐。

“玉安,如果我代替官家留你,你會留下來嗎?”她緩緩開口,語調平靜,仿佛在說別人的事。而玉安這一驚非同小可。

“娘娘,您都知道了?”她一瞥寫著笙平名字的名冊,抬頭問。

“是的。”皇後見她的目光掠過手中的名冊,微微笑道,“不過卻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是官家告訴我的,從荊王大婚後他便猜出了你的心思。之所以一直沒有點破,是因為他想悄悄地成全你。我想他挑這個時候微服出巡,也是和你有關係的。臨行時他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曹皇後取出一個精巧的盒子遞到她手中。打開一看,火紅的綢緞之下是一枚瑩潤透亮的白子。玉安的腦海裏陡然閃過趙禎送她那枚黑子時曾經說過的話:“有些棋子,比起放上棋盤,我更願意將它捧在手心。”

如果捧在手心亦無法護佑周全,便唯有還它自由。

玉安直覺耳邊響起一聲悶雷。

“比起萬世傳唱,你這句話更讓我欣慰。我就知道,不論何時何地,我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