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天長地久(1)(1 / 3)

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

十年後。揚州。

因為玉安曾經向皇後透露過要去江寧,為了避免泄露行蹤,一行四人一出發便改道江寧府東麵的揚州。

齊州自從洪水得治後便風調雨順,各地便仿造齊州城外的河神娘娘塑像修建祠廟,黃河沿線的所有州郡的人幾乎都熟悉了玉安的麵孔。時間長了,當年的風波漸漸平息,但民間關於她的傳說卻越來越多,有的說她聰敏善良,卻受到朝中奸人陷害;有的說她就是河神的化身,功成羽化成仙,回到了天上。

然而亦因為如此,每次玉安試圖回到汴京打聽子泫屍首的下落,行蹤總是輕而易舉地敗露。

朝廷回到了十多年來的太平模樣,與邊陲仍舊磕磕絆絆,民間仍舊歌舞升平。祈鑒兵敗逃離汴京後,祈鈞便被冊立為太子,但三年後便不幸得了心痛病,傾盡宮廷民間之力仍回天乏術,英年早逝。自此官家膝下誕育公主無數,卻再無皇子,官家便接受文武大臣的建議,將濮王允讓之子宗實立為太子,並將高玨堂兄高遵甫和皇後親姐所生的女兒高滔滔冊立為太子妃。高家和曹家的地位曆經五世,迎來了一個新的高峰。宮中似風平浪靜,趙禎專寵雲雁,與皇後始終冷冷淡淡,遭逢大事時兩人又常常互相維護,出奇一致,帝後的微妙關係亦成了朝野不衰的話題。

清明時節,鄉郊楊柳扶堤,紙鳶滿天,揚州城的街市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打鐵的,賣布的,金銀首飾店,糕餅點心鋪子,各路貨色琳琅滿目。不知哪家酒肆飄來的醇香,和著這春日的芬芳沁人心脾,使往來的遊子不飲也醉。

不遠處來了一群馱馬商人,身穿華貴的衣裳,一聽口音便知是外地來揚州做生意的。小廝見一處當鋪裏的夥計像本地人,便前去打聽城中“趙謙”趙大官人的寶號。

夥計看了他一眼,歎口氣道:“來揚州城的生意人啊,十個有八個都是歡天喜地地來找趙官人的,可是都垂頭喪氣地回去了。咱們這趙官人有個規矩,從不跟揚州城外的人做生意,你們還是別白跑一趟了!”

主人模樣的人聽到這話,笑道:“這話在下也聽說過,不過在下偏不信這個邪,這趙大官人還會跟白花花的銀子過不去嗎?”說罷便掏出一錠銀子放在他手上。

夥計收起銀子,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這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主兒,您可也不是第一位了。我就領你去試試!不過咱們這揚州城裏趙官人家裏頭的分號數不勝數,綢緞莊、繡莊、茶莊、酒莊、瓷器莊、玉器鋪子……不知道您要去的是哪家?”

“我每個鋪子都看他一看,最後去這招牌最響的衣錦軒!”

趙家鋪號之多,走馬觀花地一看就花了兩個時辰。日上三竿時,一群人終於來到了揚州城最大的綢緞鋪子——衣錦軒。這衣錦軒的“蜀江春”牌的錦緞可是聞名遐邇,不但品質優良,花紋亦巧奪天工。這位姓盧的商人遠在吳興時便對其愛不釋手,故專程前來想批一些回去分銷。

朱紅色的店鋪前門庭若市。抬頭仰望,門牆上掛著唐人李嶠的《錦》:

漢使巾車遠,河陽步障陳。雲浮仙石日,霞滿蜀江春。

大草題寫,運筆矯若驚龍,瀟灑不羈,這東家不但善於商道,還是個見地膽識的人中豪傑。

盧員外未見其人,已暗自佩服幾番。時辰尚早,衣錦軒卻早已被各路買家圍滿了。不遠處還有一個簡單搭建的茶肆專供前來批貨的商人休息等待。好不容易輪到了他,夥計聽說他要來下“大單”後,便直接將他引到了掌櫃的跟前。

廳堂簡潔明淨,日照通風上佳,牆上亦是大草書寫的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運筆柔中帶剛,寧靜中透著一股磅礴。盧員外正向著小廝嘖嘖稱讚,卻見掌櫃的笑盈盈地出來。盧員外忙起身作揖道:“掌櫃的好,幸會幸會!”

不料掌櫃一聽他的口音便變了臉色,“官人不是揚州本地人?”

盧員外忙道:“實不相瞞,在下吳興人士,實在是對趙官人的人品才識欽佩不已,希望和趙官人一起做生意,交個朋友……”

那掌櫃搖搖頭,無比同情地歎了口氣,“我這裏每兩三天就要接待一兩個像官人這樣大老遠來和東家做生意的,但這麼多年來卻沒有一例成的,官人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這是為什麼呀?”盧員外急忙問。

掌櫃壓低聲音道:“不瞞官人說,這是我們家夫人立下的規矩,東家的生意隻能在揚州城做,一旦出了揚州城半步,夫人就要帶著少爺小姐們回娘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