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和珅與紀昀帶著一幫順天府公務人員闖入位於崇文門外臥佛寺內的曹雪芹家中,搜出手稿一箱,帶往菜市口當眾生火銷毀。銷毀現場,圍觀群眾人聲鼎沸、哀怨不斷、罵聲不絕,大有長歌當哭、激起民憤、揭竿而起之勢。和珅冠冕堂皇地散播滿地鄙視之餘,給神清氣爽的紀昀和“哭天搶地”的作者《金陵十二釵》曹雪芹使了個疑似曖昧的眼色,三人會心一笑。 “和中堂、紀大人,這事兒你們辦的不錯!”弘曆神清氣爽地舒展了一下小蠻腰,“那曹雪芹可有怨言?” “皇上聖旨,豈能違抗?何敢有怨言?”和珅趕緊答道,“隻得自閉於家中,反思自省。” “嗯,當如此!”弘曆自娛自樂地點了個頭,“朕該賞你們幾個什麼呢?” 那仨一陣做賊心虛,趕緊推辭:“不敢,臣等不敢請賞!” “三位愛卿不要推辭了,”弘曆很樂意充當發工資的大佬的角色,“朕賞你們每人和田進貢的玉佛一尊!吳書來,去與朕取來!” 這仨也不敢再作推辭,隻得斜著眼睛麵麵相覷。
和珅明顯感到了那倆一齊投來的目光中浸滿冷冽的寒意,打了個哆嗦,弱弱地對弘曆換個話題:“皇上,下月察代就要進宮了。” “進宮就進宮唄,朕下月初八就要去天壇祭天了。”弘曆一臉嫌棄,和珅倍感無力。 “祭天?”劉墉詫異地看了紀曉嵐一眼,“夏祭到了麼?” “並非夏祭,”弘曆慷慨地解釋道,“欽天監來報,說下月初八有金星淩日,乃是時隔百年之久首次亭午時分複現此等奇觀,乃是祥瑞,朕當前往祭拜。” “皇上親往祭拜,上天定能聽從吾皇禱告,佑我天朝社稷太平、百姓安居!”三位大臣同時獻上祝詞。 “這書中,最妙的不過那些個隱語了!”書生甲一臉陶醉地說道,“元迎探惜,原應歎息。” “要說隱語,最妙莫過於千紅一窟、萬豔同杯了!”書生乙也是一臉陶醉,“千紅一哭、萬豔同悲。” “若是白丁讀來,定然味同嚼蠟,以為先生信手塗鴉呢!”書生丙還是一臉陶醉,“正所謂‘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 “那這樣說來,咱當今皇上也不算是白丁啊,怎麼就看不懂這《石頭記》呢?”書生丁終於不是一臉陶醉,“聽說皇上說書中影射了朝廷之事,不知是否屬實?” “自然屬實!”路人甲像打了雞血似地激動,“聽宮裏人說,皇上說書中隱射了當初理親王(康熙廢太子胤礽次子弘皙)乾隆四年意圖謀反之事。” “朕有說過這些嗎?”弘曆自顧心下嘀咕著,躺著都能中槍的感覺真的很受傷。 “還有啊,還有!”路人乙像打了雞血似地激動,“還有人說皇上說書裏其實就是在講當初康熙內大臣明珠家中之事。” “是嗎?皇上還說什麼了?”一陣驚呼,酷愛八卦的京城大老爺們兒越聚越多,一排排堆起的人牆直接把弘曆擠進了牆角。 “皇上還說,怡紅院,紅者通‘朱’,影射前朝,有反清複明的傾向!”路人丙也像打了雞血似地激動。 怎麼都是朕說的?憑空臆造的“乾隆帝紅寶書”簡直是坑爹,人言可畏啊!形象毀了不說,還不能給自己翻案。
“還有更甚啊!”路人丁不例外地像打了雞血似地激動,“皇上說賈府興衰之事影射當今朝廷!” “嗯?怡紅院,賈府?”弘曆頂著一腦袋問號,弱弱地問了一句,“敢問諸位論的是何人大作?” “嗯?”被鄙視的滋味很不好受,被群眾鄙視的滋味更不好受,被數之不盡、計之不竭的群眾鄙視的滋味最是不好受。尤其是當某弱不禁風、瘦成雞肋狀態的書生竟在那一刻疑似禰衡附體,化腐朽為神奇地居高臨下傳達其鄙視之情的時候,弘曆真恨不得趕緊轉身蹲回牆角去算了。 “你連《石頭記》都沒有看過麼?”雞肋書生毫不吝嗇地將鄙視直接升華為歧視。 “《石頭記》?”弘曆不知道是該誠實地搖頭還是沉默是金才能減少那些撲麵而來的鄙視。 “雪芹先生的大作早已流傳風行,市民老少皆知,當今皇上雖說不許閱讀,然後宮仍然屢禁不止。如此流行,你竟沒有讀過麼?”雞肋書生一臉悲天憫人與恨鐵不成鋼,“不讀《石頭記》,枉讀十年書。你落後了……” 弘曆奧特了,這是個連弘曆自己都不敢接受的認知:“曹雪芹不是寫了一部《金陵十二釵》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