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聲驟響,又一輪賽事完畢。
‘小樓’拔了頭籌。
見狀,負傷男子一推旁邊的沈紫,揚聲喊道:“小樓!有漂亮姑娘找!”
一喊完,所有男人的目光齊刷刷往沈紫身上聚焦,就連江邊上的圍觀者也看了過來。沈紫當下覺得丟臉至極,卻又不好顯得小家子氣,唯有默不作聲地站在原處等小樓過來。但見小樓光著膀子攏過來,她尷尬地側過身去。
小樓氣喘籲籲地靠近她,呼吸間的白霧不經意地拂過對方麵頰,讓尋常的會麵一瞬間多了幾分小曖昧。見她總不敢回頭看,小樓還以為她膽子小,幹脆把臉湊得更近讓她避不可避。沈紫一見這光景‘啊’了一聲,更加不敢看了。
“奇了怪了,不是你要找我?叫個什麼鬼?”小樓蹙眉,最是瞧不上這種做派的女人。
沈紫沒回話,還是負傷男人好心提醒:“姑娘家突然見到個打赤膊的陌生男人,哪個不得怕?莫非還要人家目不轉睛地盯著?”
小樓恍然大悟,忙用胳膊肘撞了撞沈紫的背,笑道:“那我現在把衣服穿起來,你可別偷看啊!”
沈紫麵上一陣紅一陣白,氣結地說:“青天白日,隨便脫衣服的人還有理了?”
“我也不想脫,誰讓我前幾場輸得太慘了。”小樓調侃自己,同時麻利地穿戴整齊。再走到沈紫眼前,儼然換了一個人,十足公子爺打扮。沈紫也是這時才看清他的樣貌,少了想象中的英氣,多了些意外的俊秀。不管她承不承認,眼前這個打了自己哥哥的男人,確實長得比她見過的男人都要好看。
“你就是小樓?”沈紫沉聲問。
小樓覺得這話問得可笑,頂了一句:“不知道我是誰,還來找我?”
“我也是受人之托,向你捎帶兩句話。”
“哪兩句話?”
“第一句是打得好。”
“第二句呢?”
“湯藥費。”沈紫手一攤。
小樓勾起嘴角,半是譏諷半是玩笑地說:“小丫頭,這麼點年紀也敢幫人出頭?那小子是你什麼人?可真是有出息。居然找個姑娘出麵,這是臊我呢?”
“我隻管帶話,你隻管付錢,大家兩清就好。無論前因後果,你動手打了人,人也被你打得躺床上,要點湯藥費不冤。我隻是傳話的下人,還請爺不要為難。”沈紫偷偷打量小樓的神色,發覺對方目光灼灼,盯得她心緒不寧,忙改口說:“話我傳到了,到底如何您自己掂量。我就不叨擾了。”
她想全身而退,小樓卻放狗把她圍住,也不管旁邊有人開勸,隻管一旁看戲。
大狼狗呲牙裂齒地模樣不是沒嚇到沈紫,她是養過狗的,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慌。隻要沒有大的動作,這狗也不會主動攻擊,除非是主人下了指令。她看向小樓,神色複雜,心裏頭既有怒氣,又盼著求和。
“你不怕?”他蹲下身,仰頭上看,“剛才你若是哇哇大哭,我可能就放了你。可惜啊,你越是不哭不鬧,反而讓我不甘心了。我越是不甘心,就越不會放你走了。”
沈紫氣結地瞪著他,“那你想如何?”
小樓雙手托腮,溫言軟語地問:“難道不想知道我叫什麼?”
沈紫並不搭理。
“我叫毓啟。愛新覺羅·毓啟。”毓啟淺淺地笑,仍是仰望著她。
沈紫此刻臉都氣綠了,毓啟卻絲毫沒有起身的念頭,依舊半蹲在她麵前咪咪笑著,似掐準了女兒家臉皮薄的弱點,故意試試她的脾性。
被他盯得久了,沈紫越發覺得麵頰滾燙,幹脆偏過頭不聞不問。
她不吭氣,毓啟也不言語。
她偷偷瞄,毓啟直勾勾地看。
她急得瞪眼,毓啟笑得愈得意。
幾番回合下來,還是沈紫落了敗。她算是明白無賴才是耍性子的活祖宗,唯有不情不願地丟過一句:“我告饒成不成?您就明說想做什麼!”
毓啟眨巴著眼‘哦’了一聲,隨即站直身,招呼候在一旁的下人把紙鳶拿來。很快紙鳶被取了來,放在了沈紫手中。
沈紫瞅了瞅這麵簡陋又不甚美觀的紅色紙鳶,費解地問:“這是?”
“你若能順利放飛它,我不但奉上你家少爺的湯藥錢,還另外打賞你。如何?”他說這話時神情倨傲,到了輕狂的地步。
沈紫很是不待見這等狂妄的人,麵上倒是不露任何神色,隻說:“天寒地凍的,還興玩這個?”她環顧四周,“在哪兒放呢?冰麵上容易打滑,也跑不動啊。”
“你來。”毓啟不由分說地牽她從狗堆裏出來。
盡管隔著厚厚的襖子,畢竟還是授受不清,沈紫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想翻臉丟開手,又怕被他扔回狗群裏,就這麼依從,似乎太沒臉皮。她失神地盯著袖管上那隻手掌,似乎掌下有股熱流正穿過衣物,灌進心坎,衝昏了頭腦。她直覺幹著糊塗事,偏偏又躲不開那份探究與好奇,隻能順著這隻手,慢慢將目光移轉而上,望見那道清矍的背影。隻是這背影裏似乎承載了許多不可言傳的過往,並不如他麵上時常流露的那般不可一世,竟是有幾分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