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禍起蕭牆一(1 / 2)

沒隔多久,毓啟駕著爬犁追了過來。

他老遠就瞧見沈紫站在雪垛前發呆,沒等靠近便掃見一隻垂在雪垛外的手。對於死人他似乎有著不尋常的敏銳,但凡接近類似的氛圍,渾身的肌肉都會繃得很緊。他圍上前看清了狀況,既不驚訝也少有垂憐,隻是默默伸出手拉回淚水漣漣的沈紫。

沈紫當即沒有避開,過了一會兒才抽回手,生硬地說:“她是被人迫害的,我們得報官!”

這個決定似乎挺考驗人,明明是理所當然應該做的,毓啟反倒琢磨了很久。他不知道該怎麼跟一個小丫頭分析如今的局勢,更沒法解釋得清謀殺還有官方授意的,扭捏大半天,豐厚的唇裏就迸出軟不拉幾的一句話:“管這些閑事,到頭來還得一身腥。”

他見沈紫臉色一變,又補充道:“要不咱們先回去,轉頭我跟警察廳的人說一聲。”

“不能丟下她一個人。”在沈紫眼裏這還是一個鮮活的生命,不是隨處丟棄的屍首。她順著雪垛往上走,一指前方幾排平房,回頭說:“瞧,那邊有村民!看看他們能不能幫助咱們,先把人弄出來再說!”

毓啟蹙緊眉,“這得多大的晦氣,發瘋了才幹這事!”

“那你等著。”沈紫再也不指望他。

離江邊數百米的地方有個規模不大的小村落。

建得也是毫不規整,東一塊,西一塊,稀稀拉拉的;雪深的地方還有一兩間被壓塌的平房,若不是戳出幾截木頭板子,誰也沒留意那裏原來是大門。

沈紫小心翼翼地往村子裏走,越走越覺得荒涼。好容易見到有間修得還算結實的泥房,男主人正掄著胳膊劈柴火,另一頭是穿著則高利短襖的朝鮮婦人,勾著腰往牛棚裏鋪稻草。家裏唯一的耕牛散漫地卷起一撮草料,慢條斯理地咀嚼著,唇邊起的白沫像是打了泡的奶油,對於屋外多了個生人它並不在意。還是婦人身後用裹布兜著的幼兒咿咿呀呀地吵鬧,他們才看見沈紫。

還沒等沈紫張嘴,男主人眼睛一縮,立馬開始收斧頭,又攜著婦人的胳膊快步進了屋。

‘嘭’一聲,閉了門。沈紫的臉就像被這門夾過似的,紅得發紫。

躲進屋的男主人不動聲色地推開窗戶,從縫隙裏窺探著她的一舉一動。

沈紫就鬧不明白了,自己又不是洪水猛獸,怎麼防得這麼厲害?她歎口氣,準備去別家問問,結果清一色的關門閉戶。

這時有個三四十歲的男人從其中一戶後麵走出來。別人避之不及,唯獨他不忌諱什麼,壯著膽子往前邁,不時皺皺眉,撇撇嘴,一對黑洞洞的鼻孔恨不得揚到額頂上。他老著臉打量她,本就生得老相的麵孔一瞬間更加深了年紀,張嘴說的第一句也在倚老賣老,“什麼人?這裏是你能來的地方嗎?你來幹嘛了?叫什麼?”

這話沈紫可不愛聽,活脫脫成了被審的犯人。反擊道:“這裏是哈爾濱嗎?”

男人點頭,“是啊。”

沈紫又說:“這裏是不是康德皇帝的滿洲國?”

男人又點頭,“當然是啊!”

沈紫立馬接過話,“我身為滿洲國的人,皇上都沒說不準進,就憑你一句話我連自己的家門都不能轉一轉了?再者說了,你都不問原因,怎麼知道我不是有要緊事?”

“喲,話裏繞我呢?我是這兒的甲長,問你什麼你就得答什麼!”男人頗不耐煩地一揮手,“我沒那工夫跟你扯閑篇!說,你來幹嘛了!”

沈紫懶得打嘴巴官司,如實說:“江邊那頭有人死在雪地裏,我是來看這附近有沒巡邏隊之類的。至少,幫忙把人抬出來。”

一聽這話男人耷拉的眼角瞬間上挑,振奮起來:“人在哪兒?你發現的?”

“是啊,我從埠頭那邊坐爬犁到了這兒,無意間看到的。喏,”她指指身後的方向,“看見沒?高高的雪垛那兒,人就在裏麵。我帶你去!”

“等等。”男人收回已經抬出去的腳,右手下意思往口袋摸,“你一個人從埠頭跑到這兒?又剛好被你碰見個死人?怎麼我在這附近的人一點動靜都沒覺出來?你一個小姑娘看到死人居然不害怕?常人早嚇跑了!看來,你是見識過不少。”

“您這話什麼意思?莫非以為……”沈紫嗅到了危險的味道,這是要拿她當犯人辦啊!

男人冷冷笑著,剛要抓她的人,幾隻狼狗突然撲了過來,後麵還跟著一個笑眯眯的青年男子。

沈紫回頭見是毓啟,高興地喊起來:“毓啟!”

毓啟被她叫得格外受落,揶揄道:“嗬,記得挺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