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霧非霧.花非花四(1 / 2)

求日本人?日本人哪個是善茬?除了司信。

想到這個總是救她於危難的小夥子,沈紫都會下意識感到難過。從小樓到許崇業,他們都是不錯的人,也活得很精明。隻有司信,是帶著純粹的情感走近她。這個最值得結交的朋友,偏偏來自敵國。

不需要時,你是我的敵人;需要時,你才是我的朋友。

如此無情無義的劃分,沈紫實在辦不到。

她隨便挑了輛通往市中心的摩電車,從起點到終點,反複來回,恍恍惚惚也不知該停在哪裏。

車鈴拉響,買賣街到了。她兜裏的鋼鏰兒已經不多了,唯有走到街頭,繼續漫無目的閑蕩。

如今買賣街已經成為日本商人的大據點,來此處投資開鋪賣各色東洋貨的不在少數。前幾年尋事挑釁的浪人也多,還跟當地巡警大鬧一場。現在巡邏的主力換成了日本憲兵隊,至少大白天是不會再看到心驚肉跳的一幕。

沈紫留意到街麵上多了好些日本女人。依舊是和服,麵上的粉塗得不算厚,依稀能窺見真實的膚色。艱辛的生活,在她們臉龐過早編織出紋理,鍍上了蒼老。她們身後仿佛疊著幾層蒲團的禦太鼓結,快要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一路佝僂著背,始終低眉垂目。

她們的小碎步踏得又快又急,似乎很怕被人發現憔悴的容貌,隻是腳下踢踏作響的木屐,還是吸引了沈紫的目光。

這時她才知道,她們去的地方是婦女醫院。隔著買賣街不遠,正是她們的家——政府特批的日本妓館。往常見到這等身份的人,她都會快步離開,還怪她們自輕自賤。自從目睹了玉珍的死,她忽然多了一絲寬容。無論誰贏誰輸,女人永遠是首當其衝的犧牲者。

她大概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稍微有點失神。也可能是為了避讓滿載貨物的挑夫,步子突然後撤,險些踩到鋪在地上的眼鏡攤。戴著禮帽的長褂男,對於她的冒失不過皺皺眉,繼續彎下腰擺齊眼鏡,“這可都是德國產的上等眼鏡,踩爛了,你賠得不痛快,咱心裏也覺得難為情。年輕大姑娘家,走個路還走不明白,你也要配一副?”

他不過是閑來調侃,哪知有個渾厚的男聲接口道:“怎麼賣呢?”

沈紫吃驚地看向旁側,來人竟然是伊藤清司。她剛要喊出來,對方打了個噤聲的手指,半蹲身從地上挑了一副墨鏡,貪玩地戴起來。他勾勾手指,示意沈紫上前,另挑一副墨鏡架在她鼻梁上。興許是她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生就冷峻麵容的他也不禁眉開眼笑。

長褂男趁勢拍掌:“兩位戴起來可真好看!洋氣著哩!買一對?肯定給實惠價!”

“不用了,謝謝。”沈紫作勢要把墨鏡還回去,被伊藤清司攔住。他不需要說話,眼神和細微的動作已經明確告訴她:戴上。

付完錢,伊藤清司提議隨便走走,日蓮宗的布教所正好在一條街上。沈紫不情不願地跟著,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談:“沒想到會遇到伊藤廳長,可真巧。”

伊藤清司笑著頜首:“其實你是想說:可真是倒黴,出門遇混蛋。”

“那廳長為什麼便服來這裏?”她繞開話題。

伊藤語調輕浮地回答:“你肯定沒見過一堆女人坐在如同鳥籠子的地方,等著被路過的客人挑中。我恰好剛剛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