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男人壓根不把他當回事,兩巴掌呼嚕到地上,隻讓早已按訥不住的同夥進屋去搜:“我看院子晾著小孩的布鞋,隻要把小崽子抓出來,我看他爹媽,究竟要人還是要錢!”
一聽到還有孩子,原本還於心不忍的沈思遠忽然憤怒起來。等人把哭哭啼啼的小石頭從屋裏提溜出來,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把孩子奪過來,恨不能就地掐死這個孽種。記得老爹臨終前立過遺囑,要多照顧無妻無兒的叔叔,生意和賬務交由叔叔打理,無需另分財產。若是叔叔有了後代,可以從現有的賬上分一筆。這幾年家產不算被叔叔私吞的,確實也被他折騰得七七八八,若是再多個人分一瓢羹,他到手的還不夠幾個月花銷。再見小石頭鼻涕眼淚糊了他一手上,頓時惡心得狠狠踢孩子屁股。他這邊一動手,另一頭的婦人哭得更是淒厲,慌得沈文忠飛身抱住他的腿,嘴裏不停喊道:“你放過他吧,我把東西都給你!全給你!”
沈思遠踹開叔叔,“這會兒還想糊弄我?可沒那麼容易了!您把東西都交了,拿什麼留給小崽子?真沒想到,兒子都整出來了?別是戴了綠帽子!想跟我爭家產,門都沒有!”說得激動,他又把氣撒到小石頭身上,這次被沈文忠及時擋住,一腳下去誤傷了沈文忠。見叔叔嘴巴被自己踢出了血,他慌忙收住腳,心裏頭不自在起來。到底是親叔叔,還沒狠毒到這份上。
他動了惻隱之心,為首的同夥可不講究這些,隻把孩子當談判的籌碼。
”別磨磨唧唧了!再不把交出東西,我整死這小子!“
沈文忠痛心疾首地看著由小帶到大的侄子,頭一次哀求:“思遠,你若還有叔侄情分,隻信我一句,小石頭並非我親生。我,我不過想要個家。你放心,他也不會分沈家的財產,隻是我還活著,就得負擔他長大成人。這個要求,難道你還不肯成全叔叔?”
“這會兒您說不是親生,等到分錢的時候可別蹦出個親生的來!”沈思遠撇嘴。
“我……我……”這是沈文忠多少年的隱疾。作為男人,他是寧死也不肯吐露半個字。可逼到這份上,他不揭自己的傷疤,換不回孩子的安全。他當然看見婦人跪在地上,流淚搖頭。這個秘密隻有她知道,也隻有她懂得他的痛苦。為了孩子,他隻能刨開自己的心窩,攤給眾人看:“我,我不可能生孩子。因為……”
他頓住,忽然再也說不下去,直到深吸一口氣,才憋住淚:“因為,因為我生下來就是天閹。”說完這句話,他自己先跪了下來,仿佛大半輩子的氣力全都耗盡了。
沈思遠不信:”你不能生,我爹幹嘛還立遺囑,說你有後人就分一筆錢?“
”大哥一直勸我收養,隻是我不肯,嫌丟人。可他還是寫進遺囑,為了我老來有個指望。“
沈文忠說完實情,所有人都沉默了,連最不耐煩的為首同夥也忽然閉上嘴。包括沈思遠在內,大家都用以訝異,震驚,另加一點看待怪物的眼神注視著他。
天閹這個概念,離這些純爺們實在遙遠。可是對於殘酷的獵奇心,人們總會保持一種空前的熱情,所以血肉模糊的刑場上總不缺觀眾。衝擊性的畫麵,讓人忌憚,也讓人瘋狂。仿佛孩提時聽大人們講睡前鬼故事,明明害怕得捂住耳朵,卻不自覺把腦袋從被窩裏探出來,等著被大人再嚇一嚇。有人最早覺悟過來,冷不丁丟過一句:“你說是天閹,拿什麼證明?”
沈思遠怔住,這得拿什麼證明?
片刻,為首的同夥接嘴道:“是啊,太監都絕了多少年。爺們還真沒見識過。天閹和太監硬切的,有什麼不一樣?要不,給咱們判斷判斷。真的,立馬放了你老婆和假兒子。”
沈文忠漲紅著臉,不敢相信居然真有人上前扒他褲子。他奮力反抗,同時悲憤地朝侄子大喊:“沈思遠!我可是你親叔叔啊!”
驚呆的沈思遠心頭突然一跳,連忙跟為首的男人求情:“咱們不是求財嗎?何必多事?不如放過他們吧。”
男人啐了一口,“少給我廢話!今天你不趕緊搜出值錢的,我連你一塊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