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風起雲湧二(1 / 2)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沈紫特意轉去學校專門給他安排的辦公室。他說過這幾天會來。可她又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的動機,一直在門外徘徊,偶爾裝作掉個本子,扣扣鞋帶,就是想聽聽裏麵的動靜。她古怪的行徑被過路的宮崎鳶抓個現行,在背後喊了聲:“沈同學,地上是找不到人的。”

沈紫驚慌失措地轉身跑,被宮崎鳶輕輕攔住,“既然來了,不看一眼再走?”說完,她主動打開了門,裏麵空無一人。

沈紫眼眉流過一絲失落,但是要強的自尊心又覺得他不在才好,對於宮崎鳶投射而來帶點挑釁意味的眼神,她視若無睹,鞠鞠躬便要離開。宮崎鳶倒叫住她,說起件事:“我聽蘇修女說,你想辦個芸竹學校的文學雜誌?這個主意是好的。也是你趕上好時機,文教部對此可是有扶持的。資金大可不必擔心。”

一聽這話沈紫馬上警惕起來:“文教部有要求的吧?”

“這是自然。讓你們言之有物,不能信口開河。條件不算苛刻。”宮崎鳶想了想,又說:“我原來在哈爾濱第一女高,學校的女學生們經常會搞些社團活動。比如話劇啊,舞蹈啊,排的節目不錯的話,還有機會受到政府邀約,在大型節慶日表演。有次,女高的學生不但參觀過軍營,還發揮餘熱幫憲兵隊的將士們縫補軍服,報紙上都交口稱讚呢。”

沈紫默不作聲,這個報道住院時確實看過。可她也側麵聽護士說,那些女學生大多數是被逼迫,不僅要在日本士兵麵前表演,還要強顏歡笑和他們合影。有了這個先例,其他的學校隻怕也會陸續開展。但她對此並不發表任何意見,隻是很禮貌地回:“若是文教部有命令,宮崎校長拿主意就好。隻是雜誌的事情,還請讓我自己做一次。”

她見宮崎鳶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便快步回到教室。

教室裏同學們都圍成一團,認真地聽凱瑟琳念今天的早報。沈紫也駐足旁聽,原來是浪人被伏擊的新聞。當凱瑟琳慷慨激昂地宣布,謀害方校長的凶手送醫途中不治身亡,女學生們掌聲雷動,興奮不已。她們發現沈紫站在門口,激動地圍住她。那些在以前就很少交集的人,也紛紛向她示好,包括跋扈慣了的凱瑟琳。

從她們口中沈紫才知道,自己竟是一跳成名。她開始惶惶不知所措,難道自己的跳樓不是為了清白?難道這不是一件慘事?怎麼流傳到眾人嘴邊,扯上了民族大義,成為寧死肉體不滅靈魂的崇高追求?麵對大家如潮水般洶湧的熱情,她是膽怯,甚至有些難以啟齒。若是她們得知自己真實的想法,會不會毀了她們心目中的女英雄?

她開始忘記大家後麵的讚美詞都說了些什麼,幾乎是帶點逃難的感覺坐回位置,見旁邊的夏芳芝趴在桌上睡覺,她反倒定下心來。

“芳芝,芳芝。”她搖了搖夏芳芝,見對方睡眼惺忪地揚起頭,臉色看上去很是憔悴,不禁問道:“你是怎麼了?司信說你是臨時有急事才走的,真的是這樣嗎?害我白擔心一場。怎麼?睡得不好?”

夏芳芝揉揉眼睛,“真是有事。我爹身體不好需要人照看,還要去神社幹活,可不累嘛。哦,忘了說,歡迎你回來。”她一笑,幹燥的皮膚沿著鼻頭皺起一道道的細紋,恍惚老了好幾歲。

沈紫寬慰她:“你也注意身體,別熬壞了自己。把課堂筆記借我看看,都要忘光了。”她沒有提洋裝的事,手肘抵在桌上,很認真地翻看筆記。不時還要回應前後桌的關切,顯得自己很受落,也很忙碌。似乎她不忙了,反而融不進同學的小團體。

直到金老師夾著備課本出現,夏芳芝才想起洋裝。她在紙上寫了幾句話,大意是衣服被她不小心弄掉了紐扣,還有些地方開了線,等她全部弄好了再還回去。沈紫當然不會拒絕,隻是從她描述的內容看,洋服的下場實在慘烈。再粗心大意的人,也很少穿一穿衣服就壞了,更何況夏芳芝根本不是大大咧咧的女孩兒。她直覺裏麵有古怪,卻不想由自己揭穿。想必夏芳芝也覺得尷尬,眼神總在閃躲,偶爾還會盯著某處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