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活下來的老百姓更多,你肯給人家活路嗎?是不是跪地哀求就能讓你高抬貴手?”沈紫另一隻膝蓋彎了下去,一碰著地渾身便如僵死般,隻有麵上兩行淚還帶著一點溫熱。她感覺嘴上掛了道鎖,每動一次便扯皮帶肉地難受:“我的同窗為了求您,已經沒什麼可付出了。也請您,放過她的父親吧。”
“為什麼不替你自己求情?”
沈紫欣然一笑:“反正我還認識一個日本的公家少爺,求求他總是錯不了吧。在您的眼中,我與他不也是這般的關係嗎?”
“那你就等著吧!不過你放心,我之前承諾過的事情,自然不會食言。你大概也清楚,從這裏出去以後,凡事已由不得你。”伊藤清司霍地站起身,收回了軍刀,也將她的血留在了刀柄上。
離開前,他看了一眼刀緒,確實如她所言,像極了陳年的血跡。或許,遲早也會變得如此。
牢外還有一個人。
那個癡心的女孩子手指絞纏著發辮,惴惴不安地等候在長廊邊。一雙瑩亮水潤的眼珠子不時瞄向後方緊閉的牢門,連歎氣聲都是可愛的。本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做什麼都能得到諒解。哪怕她戴的頭飾略帶俗氣,口紅的顏色也豔了些。
伊藤清司出現時,她恰好望過來,彌漫愁容的臉蛋一度笑得跟花兒似的。外加她眉眼間還多了點,剛蛻變為女人的小韻味,美得更加理直氣壯。
此刻的伊藤清司,倒是有點硬不下心腸,寧可笑笑地攬住她的肩膀,說:“抱歉,等很久了吧?”
“啊?沒有沒有。”夏芳芝受寵若驚,都有些不自在了。這還是頭一回,在臥室以外的地方與他親近。如今她的眼睛不知道該放在哪裏,隻曉得心跳得跟篩麵粉的簸箕似的,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利索。無意地一低頭,又發現他腰間佩戴的軍刀染了點血跡,原本歡喜的心一瞬又冷卻下來。越發不敢抬頭,似乎被紅色的刀緒晃迷了眼。
伊藤清司摩挲她的肩膀,“還是說日語最痛快。比起旁人,這也算是你的長處。”
夏芳芝心下一緊,怔怔地說:“那,那是唯一的好嗎?”
“長處不用太多,能讓人記住就很好。”比較下來,她確實溫順多了。當然,也是識時務。伊藤清司莫名覺得愜意,一時動情,咬了咬她的耳垂:“等下就不要回學校了,陪我去辦件事。晚上,我們還在一塊兒。今天,我可以陪你吃頓飯。”
“真的嗎?太好了。”夏芳芝高興地頜首,希望借著融洽的氣氛問出父親的下落。
伊藤清司目光又盯上她的戒指,笑著說:“那枚戒指一直戴著?”說話間,已拉起她的手掌,認真地端詳起來。
這看似情趣的小動作,夏芳芝卻嚇得花容失色。她悄悄縮回手,終究是心虛的。未免被他瞧出端倪,柔聲岔開話題:“不知道廳長要辦什麼事?若是比較正經的場合,我得換一套衣服。”
“不必了。就在這裏。”伊藤清司意味深長地掃了她一眼,很快將視線移向更遠的刑場。“馬上會有一場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