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遠，我待你不薄。”他強撐到此時，還是狼狽地掉了幾滴淚。
沈思遠一個箭步扶住他，眼中滿是關切。然而湊在他耳邊的細語卻透著寒意：“你演了這麼多場戲，今天是最出色的。簫聲，你注定是個為戲而生的人。”所以，他也必須為戲而亡。
領會出這層意思的簫聲，忽然無所畏懼，仰天大笑起來；一麵笑一麵口鼻湧出鮮血。他豪氣地用袖管擦拭，想一想，又開始笑。活了這麼些年，他還是頭一回爺們兒。“沈思遠啊，沈思遠，我一定會在地獄等著你。”他緊緊拽住沈思遠的胳膊，讓這股燒穿了五髒六腑的‘毒血’，光明正大地留在了對方身上。
沈思遠厭惡地甩開他，朝著門外揚聲喊道：“外麵的人快進來！蕭大哥要畏罪自盡！趕緊救人！”
門外埋伏的警察適時出現，七手八腳把人架了出去。
沒能盡職的保鏢這會兒才挪動魁梧的身軀，小心翼翼地跟隨其後。臨出門前，保鏢抬頭瞄了沈思遠一眼，沈思遠也正望向他。彼此已是心照不宣。
毓啟心想：這簫聲此去，隻怕凶多吉少。
圍繞新世界爆炸案展開的抓捕行動，算是日本人拿來清算的最佳借口。這裏頭也有不少播弄是非的漢奸。那些個平時夾著私怨沒理由報複的對頭，都成了他們口中一小撮搗亂分子。從昨天夜裏開始，各處的刑訊室人滿為患，大多數是遭到匿名舉報的老百姓。
拷問的慘況自不必說，最可憐的還數女嫌犯。她們是最柔弱，也是最不該具備思想的一群人。這簡直是在挑戰絕對統治權的男性，所以理當讓這幫不聽話的女人受到最瘋狂的報複與蹂躪。有求饒的，自然也有難啃的硬骨頭。沈紫就曾見到一個倔脾氣的女嫌犯從自己牢門前被人拖走，地上全是血。雖然她那會兒和普通女犯隔開，可外麵丁點的風吹草動都能迅速喚醒她。尤其聽到或是看見一些可怕的事，總能讓她潛意識的套用到自己身上。
她是被點了名的女學生，在當局眼中自然也是野性難馴，隨時都能被算賬。恐懼的東西一旦在心裏凝聚成形，任何人都會變成驚弓之鳥。一整晚沈紫都不敢睡覺，寧可麵朝牆壁蜷縮著。似乎隻要一躺下，腦海裏便會蹦出無數張模糊的麵孔，在她耳邊陰陽怪氣地慫恿道：你活不長了。快來吧，反正你也活不長了。
沈紫越想越怕，越怕偏偏還越想。
昏昏沉沉捱到天亮，結果送飯的人剛進來，倒把她嚇出一身冷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女獄卒沒好氣地踹她後背，晦氣地罵：“奶奶腿的，大清早的一驚一乍是要幹啥！真是倒血黴了！快滾起來把早飯吃完，晚些時候就得自由了！”
“自由？”聽出有釋放的苗頭，沈紫忽然一下振作起來，連聲追問：“大姐，你的意思是我要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