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眼含笑地瞅著他,打趣道:“哎喲,你可別再繃著個臉了,蒼蠅腿又該多了。”
“擱哪兒來的蒼蠅?”不明所以地毓啟還真往麵上撥弄。
沈紫撞他胳膊:“你先笑一個,我幫你捉出來。”見毓啟依從,她假模假樣地伸過手,臉也越湊越近。
而她慢慢地靠攏,反攪得毓啟的心緒越發紛亂,連對方毫無意圖的呼吸都變成一縷春風,撩撥得人停不住念頭,靜不了神思。他似發了呆,前塵往事如澎湃的波濤,一波波卷上心頭。突然——眼周一陣火辣,原來是她趁自己晃神朝眼尾彈了一指。這蒼蠅腿指的竟是他的魚尾紋。
毓啟揉著眼睛,頓時不樂意了:“小爺的臉可嫩著呢!真蒼蠅來了都得滑下來!”看她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著,他更是不服氣,立馬抓實她的手便要發難。怎知力氣使得過大,連人都拽進了懷裏。此番親密的碰撞,也不知是撞飛了誰的魂,撞亂了誰的心。總之這個不恰當的‘擁抱’,令沈紫既尷尬又羞赧。她匆匆逃離他的胸膛,無意識地整理起頭發,仿佛這樣可以驅散心裏頭的慌張。
“現在不怕了吧?”這會兒換毓啟幸災樂禍地望著她。其實她的心思自己是明白的,無非是借著打鬧讓人寬心。他進門前,已經留意到走廊一道新添的血漬,可以想見她昨晚是如何熬過去的。隻是這丫頭太倔,倔到讓人心疼。
“你呀,總是喜歡擺出堅強的樣子,可到底是個弱女子。”他感歎,寬厚的手掌已摩挲在她頭頂,才覺得眼前實實在在的人,遠比心底留住的一個影子真切得多。
“小丫頭,這次可真要你自己挺過去。送你過去之後,我要回趟新京。”他吐露出令自己兩難的處境。隻是一提到新京,他恍惚變了個人,沒了往先的神氣勁,一味地沉默。
沈紫倒替他擔憂,忙問起:“怎麼了?我看你每次說起新京,總是心事重重的。”
“你在牢裏是不知道,昨晚上開始,哈爾濱算是發了次小地震。一個日本特務在新世界飯店被炸死了,日本人抓著機會開始大整頓。我這次去新京,就是為了給舅舅提個醒。這時候我再不勸著他,往後想勸,隻怕都沒機會了。”提起舅舅,他眼睛又開始發癢,似乎有什麼濕潤的東西蒙在瞳孔上,連沈紫的臉也看不清楚。他難堪地偏過頭,幹笑道:“我在這世上,也就剩舅舅一個親人了。阿瑪額娘都去得不體麵,舅舅不能再這樣了。”
“毓啟,你舅舅不會有事的。”從他的言詞中,沈紫猜到日本人估計是有清算他舅舅的心思,否則他也不會臨時起意。她當然還記得他幼時受到的冷遇,所以這個舅舅在他心裏的地位並不亞於親阿瑪,同時也摻雜了對他額娘最後一絲的緬懷。她不願他走得不安心,故意堆起笑:“瞧你杞人憂天的。你舅舅福大命大,肯定會好的。至於我,你也別操心了,再差還能比得過眼前?倒是你得注意些,路上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