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之前,沈紫得先請示屯長。屯長對此很意外,不明白協助會的人怎麼挑她去隔離區。他見沈紫有口難言,眼梢瞥了甲長一下,“這事怎麼辦的?”
甲長聳了聳肩,嘴巴一撅起來仿佛大馬哈魚會說人話了:“協助會那幫兔崽子,您還不清楚?我看正好,省得招人惦記。”
屯長當下便明白了。
“這事辦得,委屈你了。”他替沈紫不平。
事到如今沈紫還能爭什麼?她倒是真心想去隔離區,想來別人都不願意呆的地方,對她而言才是最安全的。屯長沒料到她年紀輕輕,心思卻很沉靜。一時摁著她的肩頭,連聲歎息。給出批條後,屯長另準備了一些宣傳單,托付沈紫帶去隔離區,閑暇時多跟村民們講解講解。每個周末她還可以回來,吃的用的都由村公所安排。屯長的意思,這次是委屈了她,可往後一定會管到底。
沈紫自然感謝不已,也就放心地和甲長前去隔離區。路上她還跟甲長說起屯長為人平和,百姓落在他手下,興許還能得到善待。初起甲長隻是悶頭笑,後來實在憋不住,搶白道:“真是個和善人,就不會領受屯長的職位了。不信?等著瞧,馬上有人給烏鴉丟食了。”
“烏鴉還要喂?”她下意識地望向烏鴉聚集的牆外,不久果真看到有人捧著一個麵盆走過去。瞧對方麵色慘白,腳步慌亂,仿佛喂食的差事是世間最可怖的活兒。沈紫踮起腳,努力想要看清麵盆裏裝的是什麼,卻被甲長快步拽走,嘴裏還訓斥她:“血赤呼啦的玩意,有啥看的。”
沈紫更好奇了:“甲長,裏麵是什麼?你怎麼知道這時候會有人給烏鴉喂食?”
“等你活到我這個歲數,自然都會懂。”有些東西不需要看,那股熟悉的血腥味早早鑽進他的鼻孔。就好像他總喜歡縮著肩膀,讓手掌盡量往袖管裏多躲一會兒。很少人注意到他右手缺了一根尾指,現在他撩起袖管,頭一回兒挺直腰板,亮出整隻手掌。“部落建造之初,我犯了個事,這就是懲罰。到現在我還記得,自己割了指頭,自己丟給烏鴉,自己混著血把怨氣咽了。現在回頭再看,這事兒還真辦對了。我不後悔,好歹還活得挺自在。”
沈紫無話可講,目光始終定格在甲長殘缺的手掌上。缺了一根手指的部位,已經重新生出紅色的肉芽,便是這點微乎其微的‘指尖’挑起了他活下去的意念。
“可以,可以讓我摸一下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甲長尷尬地藏起右掌,一口回絕:“這麼難看的玩意,可別嚇著了。”
“不會的。”沈紫執意要看,最後也摸到了肉芽。盡管有些揭人傷疤,她還是坦言道:“無論過程何等慘烈,您始終都沒放棄過自己。”
甲長不滿意地擰緊眉,再次將手縮進袖管裏。他留意到遠處有些動靜,冷冷地說:“看,喂烏鴉的來了。”
沈紫隨即轉過身,看見協助會兩個人正攙扶一名渾身是血的男人由村公所出來。正是欺負張寡婦的男人。瞧他痛苦的神情,身上似乎受了極大的折磨,兩隻腳每走一步都能帶出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