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
九州南方沼澤雨林林立,瘴氣雨霧遮蓋。
某處孤懸雨林上空險峰突出的岩石上,一身披白色麻衣的白須老者盤膝而坐。老者手裏握著一截幹枯的枝幹,麵朝西北背著剛剛爬上枝頭的彎月,輕輕念道:不過是一支早在幾百年前便遷徙出去的支脈,沒想到那潛伏多年的血咒居然會出現在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是天意弄人還是天欲亡我秦氏?罷了,老夫身上背負的血咒已經夠多,也不差這一個,就先暫代替他收著好了。
這樣說著,老者將斷枝輕輕向上一托,雙手隨意放在膝頭上,合著雙目念念有詞的念叨起來。
斷枝早已幹枯了有些年月,幹癟的樹皮緊緊地包裹在斷枝外圍……
隨著老者吐出莫名的咒語,身前浮空的斷枝忽然生出根須紮於虛空,隨之三兩片嫩葉憑空出現在斷枝枝頭,仿若經曆過幾個春夏一般,嫩葉舒展,葉片一點一點加厚,顏色一點一點加深,忽而斷枝頂端開出一朵奇異的紅花,還沒等花苞綻放,花瓣如虛構一般,緩緩凋落,漫無聲息。
最終在葉落枝枯的時候,一棵火紅色圓潤的果實出現在憑空生長出來的枝條上。
老者閉著雙目,抬手從枝頭取下朱果,張嘴含下,咀嚼中露出脫落了半邊牙齒的牙床,枯黃的牙齒纏著血絲一般的朱果的碎屑,上上下下,輕輕地磨合著……
“不過也好,我秦氏千百年來人丁日益稀少,今日能添一人,也當得一壺濁酒一場醉……”
九州西北是一處跌宕起伏的荒原,荒原距天空很近很近,偶爾有劃過的流星在荒原上空擦出鬥大的火星,遠遠的可以清晰看見,炙熱的光芒站在荒原的山丘上恍惚間可以感受到那份溫暖。而事實上,荒原很冷很冷,說滴水結冰也不為過。據說每年凍死在荒原上的旅人便有很多,而或許是因為臨死前定力什麼的都會減弱很多,荒原上凍死的人幾乎全部都光著身子,屍體旁厚厚的棉衣皮衣亂糟糟地堆疊著,似乎那人臨死前感受到了這一生都為感受過的灼熱,如那流星墜落一般離世而去。
在荒野邊緣,在一處低矮的山坳裏藏著一個小小的村落。
山邊村落沒有名字,老井邊,缺了角的青瓦下,遭雷劈折下半邊枝葉的老槐樹後,大大小小的瓦屋層層疊嶂向山穀盡頭消失。幾百戶人家,幾百個院子裏塞滿了雞糞,狗屎。籬笆院外偶爾有清晨起來四下閑逛無人照料的老黃牛經過,隨意地在籬笆牆下撕咬兩口,留下一地亂糟糟的青葉。
此時日落西斜,西天邊夕陽還死皮賴臉的掛在山頭沒有落下,東天邊掛著半邊枯葉的老槐樹的枝幹外,一輪琉璃明月散著淡淡的青芒徐徐升起。
村落西頭遮在一排柳樹後的籬笆小院的瓦屋屋簷下,上了年紀的老人弓著背,一隻手扶著腰一隻手搭在一旁的門柱上,舉頭望著那輪彎彎的琉璃月,沉默許久。
頭頂上的天空,一朵濃濃的雲彩緩緩的飄過,劃著月牙的邊向遠處飄去。三兩枝禿頂的烏鴉,繞過低矮的煙熏,在老人的頭頂懶懶的轉了個圈,折翼,向天邊飛去。
“嗬嗬,活了大半輩子,很少抬頭看看星空,看看月亮,今天兒媳生產,倒也有了閑心,好好瞅瞅好了。”
這樣說著,老人禁不住攥了攥拳頭,向一旁那處燈火通明的籬笆小院望去。
那處籬笆小院裏,方臉絡腮胡的漢子低著頭攥著拳頭,在堂屋的屋簷下來回走動著。漢子時不時抬頭向屋內張望的神情有些著急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