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古華把帳篷讓給麻妮婭。他跟助手睡一個帳篷。麻妮婭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陸古華笑了笑說:
“你能參加這次露營我真的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
麻妮婭說的是真心話,她發現這一路走來,雖然雙腿又酸又重,到現在一直在顫抖。但是,內心卻是平靜的,且有隱隱的快樂和某種莫名的期待。最讓她驚奇的是,她發現,一進了山裏,陸古華換了一個人似的,他的臉色變得莊重起來,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有了威嚴,人似乎也變得更加高大起來,身上有了一股不同於別人的色彩,好像他跟麻妮婭他們不是同一個物種似的。他成了這個山裏真正的主人。這讓麻妮婭對他刮目相看。幾年前,麻妮婭也跟陸古華登過山,也一起露過營,她並沒有覺得陸古華跟自己有什麼不同。但是,這一次,麻妮婭卻有了驚奇的發現。
吃完東西後,天已經完全黑了,但時間還早。這時,每個帳篷前都掛起了營燈,可能是太累的緣故,隊友們早早地睡下了。陸古華又把各個帳篷檢查一遍,擔心夜裏突然下雨,他和助手給每個帳篷的四周挖一條小溝,如果下雨的話,雨水可以順著小水溝流出去,而不會漫進帳篷。
所有的工作做好後,他看見麻妮婭一個人坐在帳篷前,就走過來坐在她身邊。問她想什麼?麻妮婭說自己在想,如果明天再走進去,會是什麼樣子呢?陸古華告訴麻妮婭,他曾經一個人往前走了一天,一共走過三個小峽穀,然後,他就發現迷路了,不知道接下來該往哪裏走,好像被扔在一片大海上,根本不知道岸在哪裏。在山裏過了一夜,趕緊退回來。
“真的沒有人進過白雲尖嗎?”麻妮婭問陸古華。
“沒有。”
“你的師傅也沒去過?”
“是的,我師傅很想,但我知道他也沒有。”
“為什麼?”
“我師傅曾經探過一次,走了三天,也退回來了。”
“是什麼原因呢?”
“我師傅隻說自己的心還不夠靜,等完全靜下來後再去一趟。”
“他後來就一直沒有去過嗎?”
“沒有。”
兩個人的聲音都停了下來,默默地看著黑乎乎的白雲尖。麻妮婭知道,這個時候,陸古華心裏一定在想他的師傅,她雖然看不見陸古華的眼睛,但她好像能夠感覺到,他的眼睛噙著淚花,他說話的口音有點顫抖。
麻妮婭沒有再說話,眼睛看著前方。前方除了一片漆黑還是一片漆黑。陸古華見她沒有再說話,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站起來對麻妮婭說:
“你也早點休息吧!”
“好的。”麻妮婭說。
陸古華走後,麻妮婭覺得身上有點冷,走了一天的山路,很想找個地方躺下來,她進了帳篷。剛躺下,就睡著了。
睡到一半,迷迷糊糊中,麻妮婭聽到帳篷外麵有腳步聲,她警覺了一下。但她很快就聽出是陸古華和他助手的聲音,他們在輕聲地說話。她一放鬆,又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帳篷外已微微地亮,營地很安靜,大家都還沒有起來。她聽見遠處有鳥鳴的聲音傳來。麻妮婭悄悄爬出帳篷,站在帳篷門口,抬頭看了一看,她看到了一個奇特的景觀——霧氣凝聚成一叢一叢的白雲,漫山遍野飄動,空隙之處露出翠綠,好像山在更深處。麻妮婭就站在霧氣飄過的地方,感覺霧氣輕輕撫摩過皮膚的清涼和潤滑。看著滿山飄動的霧氣,她恍惚了起來,身體越來越輕,隨著霧氣飄了起來,慢慢升到半空中。這時,她看見一棵巨大的榕樹,榕樹的樹幹在霧氣裏若隱若現,展開來的樹冠起碼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好像一片嫩綠鑲嵌在白雲裏。麻妮婭看見,榕樹上有很多鳥,它們上下飛舞,有的停下來,有的飛走,一下就不見了。這些鳥她都叫不上名字來,有一種鳥尾巴很長,很像傳說中的鳳凰。她在帳篷裏聽到的聲音就是它們傳出來的。她聽見那種很像鳳凰的鳥對自己的召喚,還向她不斷地點頭。不知不覺地,麻妮婭就向它們靠過去。
“麻妮婭!”
她突然聽見背後陸古華的叫聲,一驚,醒了過來,發現已經走到一座懸崖邊上,再跨一步,下麵就是深淵。她驚出一身冷汗。陸古華問她怎麼了?她把剛才看見的景象跟他說了,問他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陸古華告訴她,這是幻覺,呆在深山裏,環境對人的身體和神經都會產生很大的壓迫,使人產生幻覺。這也是露營人比較擔心的事。往往因為幻覺,失足出事。
麻妮婭聽了之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還在回味剛才的幻覺,覺得進入了某一種狀態,很迷幻,卻身心通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