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斷有人進白雲尖。
第三天,麻妮婭發現大草坪來了兩個特別的人。他們背了一把微型“衝鋒槍”,槍杆上有一個圓形的顯示器。他們說這是生命搜尋儀,能夠探測到地下五十米深處是否有人的生命。麻妮婭從聲音聽出來,他們是台灣口音,一問,果然是台灣漁民,平時不出海也喜歡登山運動。這一次,他們的漁船停泊在一沙港,從電台裏聽到有人登山失蹤,剛好有幾天休整時間,他們就帶著生命搜尋儀趕過來了。
台灣人的到來,讓麻妮婭想起了一年前的那次出行,她在一沙鎮住過一個晚上,對台灣漁民沒有留下好印象。她沒有想到,一年多之後,會在這種情況下,跟他們中的兩個一起參加搜尋雷蒙的行動。讓麻妮婭更想不到的是他們的工作態度,到了大草坪後,他們連口水也沒有喝,立即投入搜尋工作中。他們輪流端著“衝鋒槍”,紮著馬步,像兩個偵察兵,“槍口”瞄準每一個目標,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白雲尖的峽穀多,懸崖峭壁也多,路難走是一個原因,也造成了很多搜尋儀探測不到的死角。碰到這種情況,兩個台灣人也沒有放過,他們先是用安全繩把自己綁好,盡可能地將身體靠近懸崖。
讓麻妮婭沒有想到的還有:她爸爸也到白雲尖來了。
爸爸主要是來看她的,給她帶來很多食物,有魚片,有鴨舌,有鹵鴨掌,還有蝦幹,都是她喜歡吃的零食。爸爸對麻妮婭說,他年齡大了,腿腳不靈便,也沒這方麵的技能,不能對搜尋幫上什麼忙,他從電台裏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個晚上沒有睡好覺,第二天就想跑進白雲尖看麻妮婭,可麻妮婭媽媽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連上廁所都看著他。爸爸說,媽媽這麼做是為了他好,他心髒一直不太好,白雲尖又那麼高,怕他出問題。可是,麻妮婭媽媽也看出來,不讓爸爸進白雲尖,他心裏老不快樂了,股市也不關心了,連老年大學也不去了,整天坐在家裏,手裏捧著收音機。媽媽看他這個樣子,也就對他放鬆了管理,也讓他一個人上街,他去采購這些零食時,她其實都知道,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但媽媽也提了一個條件,如果爸爸一定要去,必須到金哨子俱樂部叫一個驢友帶他進山,爸爸一聽這個條件,立即就答應了,他終於逃出麻妮婭媽媽的“魔爪”了。說到這裏,爸爸“哈哈哈”地笑起來,神態像個孩子。
那天晚上,麻妮婭跟爸爸睡在一個帳篷裏。爸爸跟她說,他二十歲時,心髒“罷工”過一次,醫師說他“沒幾年了”,讓他想吃什麼就多吃,想出去旅遊就多出去走走。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及時行樂,否則就來不及了。但他什麼也不想吃,也沒有出去旅遊,更不要說什麼及時行樂,從那以後心髒卻沒有再鬧過“罷工”。每次去體檢,醫師隻說他的心髒虛弱一點而已,沒有什麼大問題。進了白雲尖後,爸爸說自己的心髒突然好起來了,他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這種聲音他二十歲以後沒有再聽見。爸爸說他一直夢想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聽不見心跳聲的感受很不好,好像活著隻是一個影子,說話發不出聲音,走路也發不出聲音。爸爸平時走路從來不走路中央,他自覺地把中間的位置讓給了別人。他進了白雲尖後,居然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他要感謝雷蒙,也要感謝麻妮婭,更要感謝白雲尖,讓他完成了一個夢想,讓他感到自己還活著。
爸爸還告訴麻妮婭,媽媽其實很愛她,媽媽是硬性格,嘴裏說出來的話可以咬斷鋼筋,心裏卻軟得像豆腐。麻妮婭上次從家裏跑出去後,媽媽回來後並沒有拿爸爸問罪,她聽了爸爸的話後,隻是歎了一口氣,什麼話也沒說。爸爸說,媽媽心裏肯定也很想來白雲尖,爸爸發現她也在偷偷地聽電台。她如果不關心這個事,偷聽電台幹什麼?
爸爸隻在白雲尖住了一個晚上就回去了。他說自己還想再住幾天,但是,他住在這裏什麼忙也幫不上,還要拖大家的後腿,心裏很過意不去。還有一個原因是媽媽,他擔心在白雲尖多呆一天,媽媽就會多一份擔心,為了讓媽媽放心,他也要盡早趕回去。爸爸跟麻妮婭開玩笑說,隻離開一個晚上,他就開始想念那個“老太婆”了!
跟爸爸一同下山的還有朱麗和她的同事。朱麗對麻妮婭說,她先下去,過幾天再上來。她說自己不相信收拾不了那個“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