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曼因心口痛的凶險發作而住進醫院。
如此一來,雖然是夏月萬物蔥綠的勃勃生機的季節,陸小曼卻有了垂死的感覺。她在日記中哀歎:“你快不要傷心,我走了,暫時與你告別,隻要有緣,也許將來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隻是現在我是無力問聞。我隻能忍痛的走——走到天涯地角去了。不過——你不要難受,隻要記住,走的不是我,我還是日夜的在你心邊呢。我隻是一個人,一顆熱騰騰的心還留在此地等著你回來將它帶去啊。”
這個時候,知情識意的胡適之來到了病房看望陸小曼。
那天,胡適之看到精神委頓的陸小曼時,也嚇了一大跳。雖然是炎熱的盛夏,小曼卻蓋著厚的被子,麵色慘白,精神是極度的憔悴。小曼看到胡適之進來,眼角猶有啼痕。胡適之就笑眯眯地俯下了身子,在小曼的耳邊輕輕地問:“要不要打電報叫摩回來?”小曼自覺此番得病來勢洶洶,聽見胡適之發問,竟以為自己進入了生命的垂危。小曼立刻心頭慌亂地反問:“是不是我快要死了呢?”胡適之慢悠悠地回答:“病情其實是不打緊的,我隻是怕你想摩了,所以問你一聲。”
小曼當時的心底對於徐誌摩,紛紛揚揚地寫的全是愛,但她還是無力地搖了搖頭。
胡適之衡量當時的情狀,覺得陸小曼獨自一個,如果小曼真的頂不住來自各方麵的壓力,而去了南方定居,小曼就等於是被王賡關了禁閉。那小曼與誌摩之間的所有愛情的努力,就真的是付諸東流水了。
胡適之立即給徐誌摩拍了一份電報,講明小曼現在的情形很需要他的支持。為了使徐誌摩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胡適之又接連地以小曼的名義,給誌摩拍了第二、第三封電報。徐誌摩接到這樣的電報,便不顧一切地回到了北平。
摯友鬱達夫後來在評價他們這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時,曾有過頗為中肯的看法:“他們的這一段濃情,若在進步的社會裏、有理解的社會裏,豈不是千古的美談?忠厚柔豔如小曼,熱烈誠摯如誌摩,遇合在一起,自然要發放火花,燒成一片了,哪裏還顧得到綱常倫教?更哪裏還顧得到宗法家風?”
這時候,在徐誌摩的生活中,又經受了一次大的打擊。
那就是誌摩幼子徐德生(小名彼得)的忽然夭折。
小彼得的骨灰罐後來由張幼儀帶回了硤石老家安葬。梁啟超專門為小彼得題了墓碑:徐德生之墓。
以後,徐誌摩墜機身亡後魂歸故裏,徐氏宗親乃決定遷移小彼得的墓在徐誌摩墓的下方。如今,徐誌摩的子嗣們大抵去了遙遠的異國。在硤石西山下的殘陽如血中,或是愁風愁雨愁煞人的清冷的夜,與誌摩的寂然的靈魂相依為靠的,也隻是生命宛若驚鴻一瞥的小彼得了。
小彼得生命之火的倏然寂滅,使徐誌摩在哀歎人生的飄零無常之餘,更堅定了要與陸小曼走在一起的決心。
徐誌摩於1925年7月回到北京古城。
可是,這時,吳曼華對陸小曼實行了寸步不離的看護,徐誌摩想見上小曼一麵也難。
但是,小曼是曉得自己的摩回來了,雖說是咫尺盈水間,仍不得相見,但陸小曼整個的人卻是活過來了。她的臉上有了一種戀愛中女子常有的迷人色澤,她的嘴角也是常常地莫名地就蕩漾了一種安詳的微笑。徐誌摩從國外給陸小曼帶回了一把愛的聖火,這把火深深地紮根在了小曼的心田,且呈一種野火燒不盡的燎原之勢。
他們偶爾也有單獨相處的機會。這時,小曼與誌摩常常快活得像盼到了過大年的孩童一般,兩人就抱在一起,眼睛直愣愣地望著對方傻笑。誌摩喜歡吻小曼若濃雲瀑布般的秀發,高興的時候還喜歡吮吸小曼的纖纖玉指。小曼斜躺在誌摩熱情洋溢的身上,她就喜歡誌摩身上的那一股淡淡的煙草味。誌摩總是把小曼美麗的頭顱輕擁入懷中,然後像夢囈般的呢喃:小曼,你猜,像我們這樣現世的福分世上能幾個人享著,像這樣奢侈的光陰這宇宙間能有幾多?
戀愛有時會使清亮與通達的男子,變得有一點點的不講道理。這一點,即使是最偉大的詩人徐誌摩君也概莫能外。
有一次,是北京城裏一次規格與檔次頗高的舞會。陸小曼是全北平城最有女人味的少婦,是曾經引領一代時尚的風雲人物,小曼的母親吳曼華自然是沒有理由阻止陸小曼去參加的。徐誌摩得到了小曼會參加舞會的消息,興奮得好幾個夜晚都睡不安穩,口中念念有詞。
舞會開場的那一瞬間,徐誌摩就笑容可掬地擠到了小曼的麵前。
這是京城名媛陸小曼在家中閉關靜養了很長一段時間後的首誌摩、小曼在野外次複出。許多與會的男子都興奮地圍攏在了陸小曼的身旁。這些平日裏的謙謙君子們,是以能與小曼共舞一曲而引以為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