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進入舞場的伊始,就一眼看見了自己的情郎徐誌摩。可是,她是全北京城最有素質的名媛淑女。為了平撫那些至誠君子高昂的情緒,她也隻能暫時冷落了愛人誌摩,而與一幹的閑人虛與委蛇地寒暄與跳舞。
徐誌摩眼巴巴地望著近在咫尺的美人,卻被晾在了一邊坐冷板凳。徐誌摩往常最叵耐那些繁瑣的交際禮儀。所以,當又一個油頭粉麵的男人一本正經地撫胸邀請陸小曼起舞時,焦灼得瞳仁間飛濺出火星子的徐誌摩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強力把那個男子擠在了一邊,硬聲邀請小曼翩翩起舞。
徐誌摩是一位少年成名的人物。可是,滿身清氣的他卻在如此高雅的場合,做出此蠻橫之舉動,顯然是失禮了。陸小曼理解誌摩此刻的心情,嫣然一笑,即與情郎沉醉在撩人的樂曲中。可是,徐誌摩仍有一些小委屈,他粗聲地問小曼:為什麼要這樣殘忍地對待他、折磨他?聰明的小曼就把頭溫柔地貼在了徐誌摩的胸口上,嗬氣若蘭地對誌摩講:摩,我現在不是屬於你了嗎?這樣的姹紫嫣紅、嚦嚦鶯語,徐誌摩的世界縱然剛剛還是滿天的烏雲,也在頃刻間化成了宇玉清明。
這樣的露滴花梢的翩躚起舞時光,徐誌摩是真個的銷魂。
當時,還有一位長輩,他覺得自己對徐誌摩造成過傷害,是他阻止了女兒與徐誌摩愛情的進展。他就是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盡管女兒林徽因對於自己的父親始終沒有過一句微詞,但對徐誌摩有過深入了解的林長民,麵對篤誠的徐誌摩還是心懷歉意的。
這一回,林長民看到徐誌摩深陷於愛情的泥潭而進退維穀,便想伸手相援。於是,在八月秋高氣爽的一天,林長民約陸小曼到瀛台的宮湖賞菊。林長民是社會名人,當時又做著政府的高官,吳曼華也不好意思回駁了林公的麵子,隻好放小曼出去了。
這一次,林長民一下就把陸小曼帶到了等候已久的徐誌摩的跟前。
一對戀人共租了一條遊船。
兩人把船劃到了水天一色的空之處。飽受相思之苦的一對癡情人抱緊成了一個人。他們痛痛快快地傾訴了積鬱已久的思念。
徐誌摩覺得單憑個人的力量,真的是無法實現自己與陸小曼鸞鳳齊奏的美夢。他就隻好把求助的目光,又投向了老大哥胡適之。現在想來,胡適之不管在他的青年時曾經如何荒唐過,但他與朋友相處,都可算一個肯兩肋插刀、好事做到底的大好人。雖然他在政治上總是不成熟,老是天真無邪地想搞一個“好人政府”,結果總是被政治強人蔣介石帶了嘲諷神色惡搞一把。但對朋友他卻赤誠有加,不管他們遇到任何的問題想讓自己插手,胡適之都願意兢兢業業地把其當成自己的事情去做。
當時的胡適之,已是名動天下的大學者了。
他真的就為了誌摩與小曼的感情私事專程拜訪了小曼的母親吳曼華。
他誠心誠意地向吳曼華介紹了誌摩與小曼的情感現狀,他請吳曼華無論如何也要放兩個年輕人一條生路。小曼的母親吳曼華,當時雖然仍是口頭上推辭講:王賡對小曼很好,對他們老夫婦也是蠻孝敬的,讓這樣的一對夫妻離婚,這樣的話語,讓她怎麼開得了口喲。話雖這樣說,但胡適之看得出,自己的懇切而談已經打動了老夫人的心。至少吳曼華講話的語氣,已經沒有了從前的決然。
徐誌摩是聰明的,要巧妙地解開徐、陸、王三者之間的連環套,使當事的三方麵均有麵子,由胡適之來充當中間人的角色,是最合適不過的一個人選了。
隻是,這時,胡適之的後院起火了。
夫人江冬秀對於胡適之常常摻和朋友情事的做派,本來就看不慣。這一次,聽說胡適之又攪和進了徐、陸的婚外情中,江冬秀氣憤得不得了。有一次,當著胡適之的一班新月文人朋友的麵,江冬秀用很是粗鄙的語言潑罵胡適之。講《新月》的一班文人斯文掃地,罵得葉公超與胡適之都抬不起頭來。江冬秀點著《新月》的一顆顆搭聳著的頭顱講:“你們寫得好文章,我不會寫文章。可是,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們這些人的真實麵目寫出來,你們都是兩個麵目的人。”
如此,胡適之自然是不宜於出頭露麵了。
熱心的朋友們又請了與當事的三方均有著不俗關係的劉海粟,陪著陸小曼母女南下到了上海,充當說客。其時王賡恰巧由南京出差到了上海。劉海粟在上海久負盛名的功德林設下了盛宴。
參與宴席的人員,除了王賡、徐誌摩、陸小曼母女,還有當年上海灘的風流人物唐瑛、楊銓、史家李祖德、張君勱、唐瑛之兄唐腴盧等人。劉海粟的意思很明確:勸王賡得饒人處且饒人。
後來的事實證明,這天的王賡,也是保持了一個紳士應有的風度。
此後,不久的一天,頹然的王賡親口答應了小曼:願意成全她與誌摩。
陸小曼的心底頓時就流淌了一種莫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