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後來一些八卦人士的揣測,爭執的起因大抵上是有兩方麵:一是陸小曼執意不肯北上(這點據劉半農先生的回憶,夫妻當時是達成了北遷的共識的;誌摩當時曾托劉半農這些朋友代為尋覓可供親眷居住的宅第)。二則徐誌摩嫌陸小曼的開支太大了,誌摩執意要小曼過一段苦日子,與自己共渡難關。
鬱達夫是這樣回憶的:“當時陸小曼聽不進勸,大發脾氣,隨手把煙槍往徐誌摩臉上擲去,誌摩連忙躲開,幸未擊中,金絲眼鏡掉在地上,玻璃碎了。”徐誌摩在一怒之下,負氣出走。不過,鬱達夫先生的一家之言也難成鐵證。現在多數學者的看法是,以陸小曼一代名媛舉止有度的身份,絕對不會魯莽到砸煙槍。知情人士的回憶是:68年前的那個翦翦輕寒的清晨,爭吵過後的陸小曼鬢發蓬鬆地依在枕上,她的氣悶早就煙消雲散了。她淚眼星光地望著打點行裝的誌摩。詩人帶著一腔柔情走近了她,俯低了身子說:“天冷,別起來,我走了。”
誌摩吮吻了愛妻眼角的淚水。誌摩回首給了小曼一個春風桃李似的微笑。即作別而去。
11月18日,徐誌摩乘早車到了南京,住在好友何竟武家中。在南京城內,誌摩也是興致勃然地訪問了自己的至交好友。11月18日夜,誌摩拜訪張歆海、韓湘眉這一對妙人之時,楊杏佛也在現場,四個人興致很高地闊然長談到了草際寒蛩幽靜的深夜時分。賓主臨別之際,誌摩講:“你們回去吧!”韓湘眉隨意地講:“沒關係,杏佛可常來,你以後是不來的了!”話一說出口,韓湘眉就失悔地有一點後怕了。可是她怎麼能想到竟然會一語成讖呢?
當時,誌摩以他一貫的紳士風度,在韓湘眉的左頰上輕吻了一下,即轉身離去。韓湘眉的心底就有了一種流年似水、碎綠摧紅的嫣然了。
徐誌摩開始是打算乘坐張學良的福特式飛機回到北京的。臨時,張學良告知他因事改期。徐誌摩不願意失信於美人林徽因。他是為了如約趕上林徽因在北京協和小禮堂的講演,才於第二日的清晨,急不可耐地搭乘了一架飛往北平的郵政飛機。
11月19日晨,徐誌摩躊躇滿誌地給思成夫婦發去一封電報,講:自己將搭乘“濟南號”飛機飛抵北平。10點10分,飛機臨時降落在徐州機場檢修加油。詩人走下了飛機,在停機坪的連天枯草間散步。他突然覺得兩邊的顳側有一種針刺般的劇痛。他的心底湧上了一種風掃林間落葉似的躁動。他即時浮動了一種強烈地想回到陸小曼身邊的念頭。他想立即再見一眼那個才貌端妍的小曼,聽她講話,聽著她輕笑。他雖然生氣於她的花錢如流水,但是他曉得自己的心底依然是深深淺淺地印滿了陸小曼。所以,他即刻匆匆忙忙地給愛妻寫下了最後一點的情思:
眉眉:我現在徐州機場,飛機還在加油、裝物。我頭痛得厲害,不想再飛了。我渴望回家,回到你的身邊,喝他把信函投入了信箱,然後走出了休息室。他深深地呼吸了一番外麵在蒼煙迷樹間流動的清新空氣。10點20分,飛機再次起飛。這一次,笨拙的飛機看上去像一隻莽撞的大鳥似的、一頭埋進了陰霾厚重的雲層中,再也沒有出來。飛機後來於中午12時半在濟南黨家莊附近觸山爆炸。機上連徐誌摩共三人,無一生還。時年,陸小曼二十九歲。事後,參與清理現場的工作人員,把徐誌摩的遺體停放在了濟南近郊的福緣庵中。是在濟南中國銀行工作的一位姓陳的誌摩的擁躉者,一手把徐誌摩的遺體裝殮起來。他依照濟南當地的殯葬風俗,給徐誌摩穿了一件濃藍色綢袍,外罩黑紗馬褂;頭上戴著的是一隻紅頂黑綢的小帽,腳端套著粉底黑色雲頭如意壽字鞋。
這自然是與誌摩生前的通脫瀟灑之個性極不相宜。
當時曾有朋友建議重殮。但張幼儀生怕驚擾了亡者的安寧,乃擱置此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