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金陵城何等規模,一時之間哪能說搜捕就能很快抓到人,隻鬧得草木皆兵,到半夜子時相交,還是沒有收獲。但各衙門的官兵卻並不著急,也很有信心,隻要連續幾天在各城門設卡緝捕,那些害他們沒睡好覺的混蛋自然會被發現――――嗬嗬,晚上黑黢黢的好藏身,算你們狠,等到了白天大日頭底下,看你們怎麼藏呢!
果然,第二天中午時分,主犯範梓便被朱雀橋一帶的保甲所發現,報到江寧縣衙(南京城內同城兩縣一府,城南為江寧縣管轄)之後一擁而上,逮住了這狂生,遞送到了鎮撫司衙門之中。
駱養性知道徐麟急於親自給百佳百良報仇,索性也不插手,交代下來,任由徐麟獨自審理那範梓一案。這是號稱大衙內的副千戶大人,幾個月以來的第一次正正經經地升堂辦案,鎮撫司內緝捕、儀仗、提刑、坐聽、經曆、私班、典獄等七房的百戶都不敢怠慢,靜候在二堂門外,隻等著堂鼓一響便邁步進入,幫襯幫襯副千戶大人的赫赫官威。
但令人拍不出馬屁的是,二堂上總也聽不到堂鼓之聲。
徐麟竟然絕不公開審訊,而是將範梓一個人提到後堂之中,上上下下打量了範梓好幾眼,冷笑道,“聽說,你是範文程的幼叔,和範文采、範文程兄弟倆公用一間輝嶽書齋,也共用書齋名為號?哼,如此叔侄同窗,是不是也誌同道合,都認為我大明朝禮崩樂壞沒得救了?”
範梓一聽,便知道先前被抓的小廝全都交代了出來,便也不狡辯,隻爭辯道,“徐大人,是,我們叔侄間有些觀念是很偏頗,但學生隻是心憂國家民生而已,並沒有任何的實際罪行啊。這一次學生之所以南來江浙,就是因為認識到了侄兒們想要投靠蠻夷老酋的想法,太過於瘋狂,所以學生才專程去了一趟吳縣,在我先祖文正公祠堂的牌位之前卜了一卦,請先祖給他的迷途子孫一個諭示。。。。。”
徐麟氣得不行,“哈!你們真無恥,居然還好意思去範仲淹先生的靈前禱告卜卦,他老人家何等正氣凜然,要是聽說子孫裏有數典忘祖的敗類,豈不是氣得要撓棺材板?!”
範梓卻做雌服之狀,滿臉都是慚愧,“是啊大人,文正公給予學生的卦象,就是不可數典忘祖,所以學生已經悔悟了,不然哪會還有心思來金陵城,隻怕早已經直接奔往撫順之地。。。。。”
“放屁!”徐麟見他還在信口雌黃,完全不把自己當有智商的人,直接把話堵上,“你悔悟了是吧?哼,你範家遼東一支的家業盡在撫順,你也知道撫順已經陷落了,家人子弟盡皆淪入老酋之手,你卻還有心情在金陵城裏閑逛,作何解釋?隻有一個解釋,不管範仲淹給你們什麼卦象諭示,你們叔侄三人也已經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投靠異邦,所以你才根本不擔心撫順家人!”
範梓卻還在抵賴,不肯認這死罪,“我大義滅親,不以他們的生死為念。”
啪啪啪。徐麟一拍掌,立刻有力士押著那小廝進來,見到範梓便道,“二大爺,認了吧,徐大人已經知道了那些關外風水師的事情了。剛才您一個人落網的時候,徐大人就笑了,看出這是那群人故意拋棄了您,使出的丟車保帥的金蟬脫殼之計。他們如此無情,您還掩護他們幹嘛,難道真的想要受千刀萬剮之罪?”
範梓再也經不住如此搓揉,軟倒在地,卻仍不交代,“什麼風水師,不過是一些皮毛商結伴來遊江南罷了。”
徐麟再也忍不住,一腳踹過去,死死踩住範梓的脖子,吼道,“狗雜碎,關外有狗屁的風水師啊?哼,你小廝都說,你好幾次在向他們鼓吹‘金陵王氣黯然收’的屁話了,可見你比他們還要懂得風水!說,那些拳腳不俗的人到底是誰,借用你範家奴仆的路引潛入江南,他們又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範梓終於沒了躲閃之力,哈哈狂笑起來,掙起頭顱盯著徐麟,以一種悲憫的眼神看了他好幾眼,方才笑道,“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你一個窮凶極惡的愚蠢緹騎武官,不過是朱姓皇帝的一條狗罷了,焉知我叔侄三人的獵獵壯誌,焉知我們全是一腔碧血忠魂,焉知道未來的青史之上,將會有這樣的詠史詩篇:範家幼叔下沈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哈哈。”
範家幼叔下沈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好大的口氣!
說完,範梓將自己的那頭顱高高抬起,又猛然向地磚上砸去,一聲悶響,腦漿崩裂。
徐麟愣住了――――漢奸都因怕死才叛變,這範梓卻是因大誌而叛變,乖乖,來明末咱也開了一回眼界。
靠,那些風水師到底是什麼人啊,竟然讓範梓如此驕傲地放出這等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