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堆散落的木塊前站了許久。
就像是曾經無數次做到過那樣,劈這樣的木樁似乎對於他來說是呼吸一樣的自然。即使再來上幾百次,他也能夠做得同樣好。
而這也加重了他的疑惑。
他的眉頭緊鎖著,眼神久久地落在手中的劍上。
他希望它能給他一個答案。
但是它隻是歡呼著,向他傳遞著自己的雀躍。它似乎等待這一天的再次來臨已經很久很久了,它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他到小樹林中去。
遵循著它或者他內心的想法,他勉強收起了疑惑,踏上了那條通往小樹林的路。
沒有一直沿著小路走,他在某處直接抄了近道,而沒有沿著路走到湖邊再拐彎。他走上了路邊草地,斜插著朝向樹林走去。在他走的方向,有幾朵在風中搖曳的小白花。
這些花,在無數日子裏點綴了他的生活,傾聽了他的話。
他從未見過她們凋謝也不曾見過她們開放。
走到她們的麵前,他屈膝蹲下來,輕輕撫摸上了她們的花瓣。
“許久未見,老朋友。”
他笑著對她們說。
路過那些白花,漸漸地就有幾顆從未長大的樹苗。再前進一些,樹木就變得粗壯起來。他就這麼一路地和每一顆路過的樹打著招呼,一直走到了小樹林的中心。那裏是一小片沒有長草的空地。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微微地抬著頭看著頭上稀疏的樹蔭以及從枝葉間透下來的和煦的光。
站直的身體,右手提著劍稍微橫在身前,他眯著眼睛好讓自己的目光更集中些。
他在等,等風。
等風把樹葉從書上卷下來。
風如願般地吹來,揚起了地上的一些微塵,也卷起了幾片枝頭的樹葉。這些樹葉並不是輕飄著向下落,反而落得極其迅捷,尤其是其中兩片蜷曲著的。它們似乎隻需要一個呼吸,就能從枝頭落到地上。
蓄勢已久的他飛快地揮出幾道劍光,其數量與樹葉數目相同。劍光卷過,所有的樹葉都被分成兩半。如果細細分辨,就會發現每一道劍光都是從樹葉柄端切入,從葉尖而出,貼著葉梗將樹葉分開。
連那兩片蜷曲著的樹葉也不例外。
他依稀記得,上一次在這裏,在能夠隨心所欲地“處理”粗木樁後,他就開始了在樹林間練劍的日子。用劍切開每一片掉落的樹葉是他最喜歡的練劍方式,他喜歡這種平靜和優雅。
所以他更疑惑了。
他沒有在原地等待下一陣風,而是加快步伐穿過這片小樹林,趕到更遠處的石壁下。
這片高聳入雲的石壁待得他靠近些就顯示出了巨大的壓迫力;等到他貼近了石壁,抬頭往上望時,更是仿佛要整個傾天般地倒下來,把他深深地埋入地底般。
他曾經花了很長時間才適應那種卷席天地般的壓迫感,也把大量的時間浪費在絕望的攀爬中。
最後,他選擇了對著這些石壁揮劍。
即是練劍,又是發泄。
石壁是如此不同,不止在於它作為囚禁他的牢本身,還在於它是誠實的。
在明暗交替之後,劈碎的木樁會變回去,整整齊齊地碼在屋邊;切開的樹葉會重新長在枝頭;他想帶回一朵花裝飾下石屋都成了奢望:那些花會從屋中消失,回到她們最初生長的地方。
隻有這些石壁,忠實地記錄著他在石壁上留下的每一絲痕跡。
第一次用劍在石壁留下痕跡沒有消失之後,他不可救藥地愛上了這裏。
他無數次揮劍,在石壁上留下了無數的痕跡。這些痕跡昭示著他的存在,讓他相信自己還“活著”。也正是看見了那石壁上連綿的、不可勝數的劍痕,他才鼓起了尋找回到世間的路的勇氣,並且最終逃離了這裏。
他站在石壁前,伸出手掌貼在冰冷的石壁上。
那裏是他在石壁上留下的第一道劍痕。
與其說是劍痕,倒不如說是“劃痕”。因為他第一次用盡全力的一擊,在劍尖初接觸到石壁的時候,力量就變得不可控製了。劍尖沒能切開石壁一點兒,而他的力量被堅硬的石壁阻擋,帶著他的劍扭曲著在石壁上留下了淺淺的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