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的趙虎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他自己也明白，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一個赤身的男人跳出來對著自己大笑是一件多麼詭異的事。何況趙虎已經記不起自己是誰了,因為他看自己的眼神除了莫名其妙之外，更多的是疑惑。
他看著他收起了架勢，拱手對自己施禮：
“這位兄台，敢問此處可是地府？為何不見判官、閻王？”
趙虎的聲音很粗，聽起來像是開山放炮一樣；但卻偏要矯揉著說話，透出與他的形象不符的禮貌。
你叫我“兄台”？
夜毅好不容易收斂了一些，聽到他的話又大笑出來。他笑著笑著，眼淚卻越流越多。
趙虎看著眼前流著淚大笑著走到他眼前的夜毅。他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男人會有這樣的舉動，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看見他心裏會湧起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更不明白在他走到自己眼前盯著自己打量的時候，自己會站得筆直，肌肉也不自覺地繃緊——不是遇敵防備式的，而是像接受檢閱的士兵，在看到上官的時候身體自然的本能。
夜毅看著趙虎，視線掠過他的濃眉虎瞳，掃過他的大胡子，落在他的甲胄上。他第一次看見這裏的靈魂還能身著甲胄，盡管趙虎身上的甲胄更像是流動的血，散發出懾人的不詳的紅光。
他很滿意趙虎還保持著基本的清明：
這個貪吃的憨貨竟然能忍住極度的**？
這讓他燃起了一些期望——是不是有更多的部下能夠像趙虎這樣？
這種想法給予了他莫大的力量，驅散了他一直鬱結於心的寒冷，讓他有些暢快。
他笑著將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落在他的手上。
“刀在何處？”
夜毅收起所有的笑容，沉聲問趙虎。
“刀？誰的刀？”趙虎被問得更迷糊，渾渾噩噩地回答到。
話音剛出，他自己就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妥。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梁出升起，刺激得他整個後背都冰涼。他不自覺地夾著胸，頭垂了下去，不敢再看夜毅的眼睛。他感覺到眼前男人的氣勢瞬間升騰起來，像是巨大的、張牙舞爪的妖魔，正在將它的血盆大口伸到他的麵前，流著口水要將他一口吞下。就連遠處的遊魂都攝於這氣勢停止了靠近，隻是在遠處廝殺。
夜毅就這麼看著他，許久都沒有動一下，眼神也不曾改變。
趙虎隻覺得眼前的男人越來越危險，而自己就像是麵對滔天巨浪的幼孩，隨時都可能覆滅。
他忐忑著、惶恐著，然後他聽見了夜毅的聲音：
“軍法第一條是為何物？”
趙虎的身體比他的思想更快，幾乎是一瞬間就恢複了筆直的站姿，話也沒有經過思考直接脫口而出：
“械不離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回答，不過能感覺到夜毅的神情緩和了些。這讓他稍微輕鬆了一點。
“那麼，你的刀在何方？”
趙虎的反應比上一次更快，就在夜毅的話音剛落的時候，他就將右手舉到胸前，沉聲應道：
“刀在手中！”
夜毅看著趙虎，看著一把黝黑的鬼頭大刀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他的手裏，看著他的神情從驚訝變成了疑惑，從疑惑變成了驚喜。
他聽見他在喃喃自語：“這是我的刀？”
趙虎重複著這一句話，隻是他的語氣從一開始的疑問慢慢變成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