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智勇婦智勇脫縲 絏伶俐童伶俐返金川(2)(1 / 3)

再喊一聲,仍無動靜。姚清臣情知大事不妙,顧不得身份,大喊一聲:“我們要進來了!”一個衙役應聲大跨箭步衝了進去,幾乎同時便聽他尖聲驚呼:“老天爺!這婆娘翻牆走了!”在寂靜空寥的縣衙院中,這一聲喊活賽有人被蠍子猛地蜇著了頭,又似半夜行路突然碰到鬼魅樣帶著驚慌絕望。姚清臣雙腿驚得幾乎一個坐墩子軟在地下。邵師爺頭皮一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專門等著這一聲的仁巴也被這一嗓門嚇了一跳:這畜牲失驚打怪,他媽媽真給了他個好嗓子……姚清臣一個返醒回過神來,原地裏犯了瘋癲似兜了幾個圈兒,氣急敗壞對邵師爺道:“快,快!叫巡捕房衙役……全城戒嚴!”

“這會子都放假了……”邵師爺臉色慘白,冷汗順頭往下流,結結巴巴說道,“等人叫齊,早就逃遠了……”

“她走不遠!”莫計富叫道,“她穿那身衣服誰看誰照眼……”說話間,入廁的衙役已抱著朵雲的藏袍一臉苦相出來,絕望地說:“她把衣服換下來了!”姚清臣急叫:“把衙門現有的人,連夥夫在內都叫上,一齊去搜去攆!她是個大腳女人,好認……”突然想起還有個“寶日格勒”,忙轉身道,“請,請請大,大人做主!”

仁巴見已得手,心裏篤定,臉卻板得鐵青,皺眉沉思拖延時辰,一副指揮若定的樣子,半晌才道:“她跑不遠的!邵的,把你衙役的人都叫起的,向北!姚的,你們原路向西!我們東邊路熟的,向東!邵是本縣的,不要動,趕緊通知縣裏巡捕房,碼頭、客棧的,旅館飯店還有男人睡女人的地方(妓院),看把戲的地方(戲院),喝茶的地方——一律搜的!晚上卯時的我們集中,搜不到的再報劉中堂!”邵師爺聽聽,布置得滿在行,隻是“卯時”是早晨,這位蒙古大爺大概弄混了,忙道:“寶大人指示詳明!不過卯時太遲了,酉時我們聚齊最好!”

“‘有時’不行的!一定要聚齊!”仁巴認真地說道,“一定要定住時間的!”邵師爺見他不通,苦著臉指天劃地比量半日,才說明了“卯時”是明日早晨,而“酉時”不是“有時”,而是……好不容易這位侍衛爺算“明白”了,一翻眼說道:“格力吉隆巴!天黑的就來,你嗦麻煩的!”說著手一擺,“我們分頭走的!”

天黃昏了。黝暗的晚霞像出爐的熱鐵,由燦紅而橘黃、而赭褐、而灰紅,愈來愈黯淡,變成一天灰黑。水墨大寫意似的晚雲隨著太陽的沉落,完全失去了多彩的姿色,變得陰沉黑暗。偌大衙門裏隻剩下邵師爺一人,焦得熱鍋螞蟻似的擰圈兒兜。申末過去了,沒人回來,酉正過去,衙門派出的人回來了,幫著邵師爺說寬慰話,等,酉末過去,姚清臣也回來了,繼續等,直等到半夜,也沒見那位寶日三等蝦的影子。一片嘈雜的議論埋怨聲中忽然隱隱聽得一陣細碎的馬蹄聲急響。此時院裏聚的足有一百多人,都一下子安靜下來,屋裏幾個人也一陣興奮,都站起身來,瞪著眼看時,並不是“寶日格勒”回來,卻是本衙門隨著郭誌強去揚州的捕班頭兒羅克家在院裏滾鞍下馬!

“出了什麼事?這早晚一院子人?”羅克家揩著一頭細汗,一頭進門一頭問邵師爺,“押運朵雲的檻車到了沒有?今兒中午劉少傅專門叫郭太爺問起這事。他老人家就要和福老爺一道北上……郭太爺怕出閃失,叫我回來問問……”

“上當!”姚清臣輕聲驚呼一聲,一下子癱坐了下去……

“漢狗們上當了!”

朵雲、仁巴、嘎巴幾個人已經坐在揚子江儀征渡口下遊十裏處的江心裏,一嶄兒新的烏篷大船分裏艙外艙,廚房灶具一應俱全,七個人飲食起居都寬寬綽綽。此刻下錨江心,船外昏黑的天穹下,青蒼泛白的江水遠觀茫茫無際,近聽江浪拍舟,看似孤舟寂寥,艙中卻是一片笑語歡聲。他們也在計議下一步的行止辦法。說起白日情形,一個個笑得前俯後仰。

“漢狗子們這裏真有意思!”仁巴拍腿笑著,“隻要有金子,什麼都能買得到。”他指著嘎巴,“連這個娃子,也有個把總手本呢!要是金川人想做官,連金川的狗都能弄個這種帽子!”他拍拍那頂大帽子,咧嘴哈哈大笑。嘎巴還是個小不點兒,嘻嘻笑道:“價錢便宜得很,比運到我們刮耳崖的鹽巴還便宜!”一個藏漢也笑道:“故紮(指莎羅奔)怕夫人受苦,又送了十斤黃金來,其實塞上三錢銀子,夫人在牢房裏要吃什麼有什麼!”

“他們是錢串子!”

“像狗一樣,隻要有吃的,就是他的主人。”

“除了仿造那麵侍衛牌子,夫人,什麼事也沒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