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周山頓惑(2 / 3)

六七年後,陸弓被確診得了膀胱癌晚期。陸春堂根據病情診斷結果和隊長的精神麵貌等判斷,私下裏好心告訴其子女說,憑他多年的臨床經驗估計,老隊長還有約三兩個月的命,如果有條件,有造化等,還可活長些。陸春堂經數次進修曆練,加上多年努力,技藝日精,若肯細微處再稍多加雕琢,不日,其德才仁術或將超越祖父老郎中也未可知。大馬家人心理雖已有所準備,但突然聽到這個死訊般的噩耗,一時還是難以接受,有如五雷轟頂,深深陷入了對死亡的恐懼之中——此時,大爽隱隱約約地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場惡夢,認為父親竟然“多活”了幾十年,心裏不覺舒坦了許些。不知是誰泄漏了天機或自有察覺,老隊長得知自己患上絕症後,也“如”被判了極刑並立即執行的囚犯,全麵崩潰,自個兒地丟棄衣物,撕毀了證件,並固執地認為自己已到“瓜熟蒂落”之時,胡言亂語,說堅決不做手術,要保全屍,不能客死他鄉等,真是“其心之固,固不可徹”也,思想極度荒唐固執迷信,拒絕再作醫治,堅持要回家。回家約一個月,便撒手人寰。臨終前,陸弓似乎有所悟道地對馬爽兄弟胡說:“我已將近鮐背之年,並不在乎生死了,死的是‘病’,而我並沒有死。隻因我的軀殼不再適合我的靈魂居住,隻好把它供獻給來‘養病’了。於世間,我並沒有拖欠厘毫,已成虛無,要搬家啦……我要索那騙我家錢財人的魂去了……”盡是些將要與鬼神打交道的話,說完,便咽了氣。不久,大馬的母親也跟著不幸仙逝而去。

“我的那塊禾到時讓你來收割,按我其他的田畝的最好產量賠我稻穀!”大馬騎著他那輛幾乎隻剩支架的“瘦狗”牌電單車,剛到村口,被陸上豹攔住憤怒著投訴道。“平時,兩個放牛都不曾搞莊稼,今天我趁墟,全部四個都叫上,真的沒想到,加強了兵力,反而出了問題。這班坐奮箕,我回去非收拾其不可!”大馬並不問究竟,也不同親,心中估計是自家牛群糟蹋了陸上豹的禾苗。

此前,大馬經好心人介紹,娶了個瘋媳婦。能取到媳婦,本來是件好事,但媳婦什麼也幫不了大馬,整天吃飽喝足後,不是指著天上罵鬼,就是向地罵街,裏裏外外,做作買賣全靠他。不幸中的萬幸,就是一口氣為他生了四個兒子,但可能是受遺傳因素等影響,神智都不健全,非傻則癲,根本上不成學,隻能在家裏勉強幫著放牧,甚是不幸。平時兩個兩個輪流著放,還有點責任心,今天人多反而放縱玩耍,著了迷,卻犯了錯誤。

陸上豹已古稀之年,五個兒子均外出謀生,已在外麵成家立業。他媳婦遇到兒子生孫時,跟著兒子過,孫兒斷奶後又回來陪伴他,象個臨時工,更象塊翹翹板,她也很難為情。或許,母親不但是生命的傳播者,更是生命的守護神,好象這就是她神聖的使命;母愛的溫情和無私,勝於一切的堅船利炮,勝於一切瘋狂的野心、私欲、拋家別人子沒有天倫的任何理由和借口;如果沒有了母親和母愛,世上的一切,也許將變得冰冷和毫無意義。陸上豹是個倔強的硬漢,堅持自食其力,看不慣別人眼色過日子,固守周山。原來一個大家庭,因兒子長大各自散去,加上媳婦又不在身旁,想起妻兒圍在身邊時的熱鬧情景,有如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隨時發號施令,意氣風發,甚是威風,越想越感孤苦伶仃。勞作之餘,以酒為友,自斟自飲,以貓兒為伴,以鰥寡為鄰。一天傍晚,勞作歸來,半路忽見一空巢老婦倚樹而老死路邊,陸上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差點昏了過去。這讓他更加恐懼旁遑,想象著那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將來。休死老婦為王可齡母親,王可齡三姊妹,兩個妹妹均已出嫁。據說,細妹連生二女,次女出生時被憤怒的家公當眾羞辱,就差把嬰兒溺死於夜壺桶裏——屈服於法律的威嚴而不敢,說她是白虎精,養不了男丁,欲斷其族香火等刻薄話。舊社會,在當地,經常會因此而發生惡性的溺嬰事件……細妹因長期遭受驚嚇刺激過度,成為瘋婆,幾經走失,已不萍飄根係何方。可齡經多年積蓄,不惑之年後,在蒲屯墟建有平房一間,因年紀不小,又為人又吝嗇,至今還在相親的路上。偶爾想起,才會回來探望一下寡母,要麼埋怨父母沒本事,要麼被罵沒出息。如今,追悔莫及,正在六神無主地忙碌著處理母親的身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