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性愛神話(1)(1 / 3)

性愛神話是中國神話中最大的一個種類。《禮記》中講,“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說,“食、色,性也”。性愛,在任何一個文明種族中,都占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位置。性愛神話是人們對理想的愛情生活的憧憬和夢想。它深深根植於一切人類的心中。因此,隻要是人,帝王也好,大臣也好,窮人也好,都會有自己的性愛神話。巫山神女的神話,西王母與周穆王的神話,李隆基與楊太真的神話。這都是典型的貴族式性愛神話,對窮苦老百姓那些娶不起老婆的下層賤民來說,這些神話實在太奢侈;而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董永與七仙女的故事,張倩女與王文舉的故事。則是典型的平民神話。帝王的性愛神話,是同自然抗爭,因為阻礙他們的愛情之夢的一般不是來自社會的力量,而是來自然規律的規約力,他們的戀愛夢往往和長生夢結合在一起;平民的性愛神話,則是同社會抗爭,因為阻礙他們愛情的,往往不是來自於自然的力量,而是來自社會勢力的阻礙。如門第觀念、宗教偏見、社會惡勢力的幹擾破壞等,因此,平民的性愛神話,有著更深刻的社會曆史內容。不過,在分析具體的神話故事時,我們似乎不必按照這兩種類別來展開論述。

一、人神之戀

人神戀神話,如前所述,可以追溯到周穆王和西王母的故事以及楚襄王與高唐神女的故事。這些故事的出現,一方麵表現了古時天子們的“風流瀟灑,”另一方麵,也表現了當時的上流社會較為普遍的社會風尚:與求仙思想交織在一起的貴族式享樂主義。

不過,早期的人神戀神話往往是虛無縹緲、閃閃爍爍,不象後來的同類神話那麼“實”,那麼可觸可摸。我們甚至可以說,無論是周穆王與西王母也好,還是楚襄王與高唐神女也好,這些故事都隻表現了某種愛或性的意象楚襄王雖然碰到了願薦枕席的神 女,但隻是一場春夢,那些浪漫的內容都是後人的附會。不過,盡管如此,這兩個故事卻為後來的同類故事提供了範型。後來出現的漢武帝與西王母的故事,李隆基與楊太真的故事,都可以說是古代君主風流夢的繼續,隻不過更增添了些仙道思想而已。

如果說君王的這類神話故事重點表現的是一種享樂主義風流情的話。那麼,那些發生在一般百姓身上的這類神話所表現的內容,卻有很大的不同。我們姑以人們所熟知的《董永與七仙女》和《柳毅傳書》這兩個故事為例,來說明這個問題。

《董永與七仙女》的故事,最早見於劉向(後人假托)的《孝子傳》:

董永者,少偏枯,與父居,乃肆力田畝,鹿車載父自隨。

父終,自賣於富公以供喪事。道逢一女,呼與語雲:“願為君妻。”遂俱至富公。富公曰:“女為誰?’答曰:“永妻,欲助償債。”公曰:“沃織三百匹,遣沃。”一旬乃畢。出門i}董曰:

“我天女也,天令我償人債耳。”語畢,忽然不知所在。

可見,這一故事的本義,全然是為了提倡孝道孝極而仙女至也。不過,後來據此而演繹的故事,卻有了更豐富的內容。董永的勤勞、樸實、忠誠的品格,以及勞動人民同地主階級的矛盾,都獲得了突出的展現。七仙女的出現,則顯示出正義與人道的巨大感召力。整個故事表現的重點,是勞苦大眾對美滿和諧的愛情的執著追求,同時也包含了對殘酷的剝削製度的強烈控訴。

《柳毅傳書》是唐代著名作家李朝威的傳奇,寫唐代儒生柳毅在應舉下第後還鄉時,路遇洞庭龍君落難的小女,慷既相救,從而引發一場動人的人神相戀的故事。故事中的柳毅,是一個急公好義、見義勇為、剛正不阿的青年。他為龍女千裏傳書,救人急難,但從不以恩人自居,麵對錢塘君的威逼,不卑不亢,毫不畏 懼,終於以一身凜然正氣使魯莽剛烈的錢塘君俯首認錯。柳毅對龍女的美貌並非毫不動心,但是,正如他後來對化身為盧氏的龍女說的,他對龍女,首先想的不是占有,而是傳達冤苦;怎能殺了別人的丈夫又去娶別人的妻子?何況錢塘君動口就用大話嚇人,想逼人就範,那更是他所不願意的了。柳毅的這種正直無私,獨立不倚的人格,深深感動了包括龍女在內的錄神們。因此,龍女才化身為盧氏之女,與柳毅成婚,並且使柳毅得登仙籍。

柳毅的故事,有著濃厚的仙道思想。在故事中,我們看到,連道士也被請到龍宮中去講經了,可見道教在神界也是威名遠播了。

龍宮原出於印度佛教神話,道士進入龍宮,似乎也含有道教統領包括佛教在內的其它宗教的意味。李朝威為唐時人,從這篇故事可以看出他那個時代的人們對仙道的迷戀。柳毅和龍女的愛情故事,當然不能全然視為一種仙道的說教。它至少含有這樣兩個方麵的意義:讚美了一種助人為樂、見義勇為的俠義精神;(2)表達了平民知識分子對理想的性愛生活的想往。

應該指出的是,人神戀神話的內容,並不僅限於君王式的風流與平民式的春夢兩種,也有一些神話,表現的是士大夫的某些浪漫奇想。如劉義慶《幽明錄》中的“劉阮入天台”的故事,就是較為典型的例子。故事敘述的是,在漢明帝時,浙江刻縣的劉晨、阮肇結伴去天台山取穀皮,結果迷了路,轉了十三天,仍沒有找到歸路。他們尋路時,在一條溪邊遇到兩個絕色女子。她們與劉、阮二位從未見過麵,卻叫得出他們的名字。於是,兩對男女一見如故,在山上風流了半年才依依惜別。這類神話雖也有宣傳仙道的意味,但更主要的,是表現一種士大夫的沒落情趣,我們甚至可以說,它們是一種押妓遊樂的變相妄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