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諷刺神話一般是假借神話的外殼來表達對神學、宗教和社會道德的嘲弄情緒,具有寓言的性質,也許有人認為它們並非嚴格意義上的神話,但我依然把它們置於本書的神話係統中。
一、古代戲曲、小說中的幽雙與諷刺神話在中國古代戲曲中,有許多內容可以劃歸幽默諷刺神話中,如《鬧門神》。這個劇通過除夕日新舊門神的交接班之爭,暗喻官場中的權力鬥爭。按照中國古老的風俗,每到農曆歲末,農家各家各戶就會撕去舊的對聯和門神像,然後換上新對聯和新門神像。劇作家茅維根據這一古老的民俗活動,展開聯想的翅膀,將門神像賦予生命並進而將它們神化。於是舊門神便幻化成一個愛權貪權、厚顏無恥、蠻不講理的官痞。新門神來上任,他竟賴著不走。鍾馗、紫姑、灶君,還有各路神仙一齊來勸他,他卻置之不理。直到九天監察使者下凡親自過間此事,將他和仆從順風耳滴遣到沙門島,事情才有了個了結新門神終於上任。這是一出短小的諷刺喜劇。作者以犀利的筆觸,對醜態百出的官場和愚蠢貪婪的官僚作了深刻的嘲諷。
在古代傳說和小說中,類似的幽默諷刺故事更多。牛僧孺《玄怪錄》中的《蕭誌忠》,李禎《剪燈餘話》中的《長安夜行錄》,蒲鬆齡《聊齋誌異》中的《勞山道士》等也都是具有強烈的諷刺色彩的神話故事。
《蕭誌忠》通過獸類命運的突轉,影射人類律法的荒唐和統治階級的貪婪無恥。冥界使者向林中眾獸傳布北帝(實為閻王)之命,說唐中書令蕭誌忠將於臘日敗遊,屆時,虎凹鹿泵,狐兔錐雁都將死於蕭誌忠的箭下。按說,這些野獸氣數將盡,在劫難逃。
可是它們居然在冥界使者和被滴為虎的仙人嚴含質的幫助和指點下,以美女佳釀賄賂滕六,讓滕六降大雪,使蕭誌忠取消了敗獵行動,改變了它們的命運。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在世間一切事物中,錢占居了重要位置。隻要有了錢,什麼人間奇跡都可以創造出來。金錢萬能,不僅適用於人類,居然也適用於神界,這真是絕妙的嘲諷對封建時代的無法無天、荒淫貪婪的嘲諷。
《長安夜行錄》假借一對夫妻的悲慘遭遇,揭露了封建統治者對下層人民的侮辱與掠奪,同時也諷刺了封建文人們假造曆史,粉飾太平,為統治者塗脂抹粉的無恥行徑。賣餅者之妻,明明是被唐王強奪入宮,並受到百般威逼,隻因此女性如烈火,誓死不從,“終日不食,竟日不言”,唐王無奈,才“叱遣歸家”,夫妻團圓。
可是這件事到了史官們的筆下,卻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樣子。孟槳的《本事集》就為唐明皇大打馬虎眼。他說:“寧王宅畔,有賣餅者妻美,王取之經歲,問曰:‘頗憶餅師否?’召之使見,淚下如雨,王憫而還之。”在孟槳筆下,唐明皇成了一個克己自律,愛民如子的賢君。對這種彌天大謊,這位受侮的女性十分氣憤,她說:
“殊不知妾入宮中,首尾隻一月,而謂經歲,妾求死而得出,而謂召之使見;王實未嚐問妾,亦未嚐召妾夫至也。厚誣若此,何以堪之?而世之騷人墨客有賦《餅師吟》,詠妾事者,亦皆逞其才思,過於形容。豈不冤哉?。”作者還通過這對年過七百的夫婦之口,揭露了李隆基之兄李偽,之弟李範和李十業等人玩弄女性,殘害女性的罪行,對偽造曆史的無聊文人發出了嘲諷的噓聲。
《勞山道士》是一篇家喻戶曉的故事。它鞭撻了懶惰與空想,淺薄與愚盆,對撫們人類所共有的那種投機取巧、不勞而獲、坐享其成的狂想癖習性作了深入骨徽的嘲諷。
二、《子不語》中幽欲諷刺神話舉要
袁枚編寫的《子不語》,可以說是一部諷刺離言集。它包含了相當數量的諷刺或幽默性神話。《子不語》這一標題本身就很有點戲謔聖人的味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這是孔二先生的準則。既然孔先生對怪、力、亂、神這些東西都避而不談,那麼,我們這個崇拜孔聖人的民族似乎也大可不必談這些東西了。可是袁枚卻偏要來點離經叛道。但凡“子不語”者,他都要在這本書中大談特談。正是由於這種超然態度,規定了該書從容唾笑,幽默俏皮的戲謔風格。
《官癖》寫的是這樣一個故事:明代南陽府某太守死後,靈魂卻不願離開衙門,每天黎明升堂時,他已早早上堂南向而坐,當衙役們向新太守叩頭時,他也在那裏額首受拜。天明後他才消失。
直到雍正時,一位姓喬的太守上任,聽說了這件怪事後,他便在黎明前,未等鬼魂坐上堂,就搶先占居鬼魂原來所占的位置,才把鬼魂趕走。這個故事可以說是明代茅維《鬧門神》的一個翻版,對官迷心竅的官僚們諷刺,相當深刻。
《狐仙冒充觀音三年》與《成神不必賢人》諷刺鬼域橫行、豺狼當道的官場,也頗具匠心。前丫個故事,寫受人供奉、祭拜的觀音,竟是一個修煉千年的狐狸精。當初,隻因周生一念之仁,為這位狐狸精向張天師說情,使她獲受三年香火的恩準。狐狸精竟得意忘形,在上方山某庵中充起觀音來,而且知恩不報,翻臉無情,竟然對當初為她說情的周生也施起魔法,使他在上山敬香途中輿壞人傷。這個故事不僅以彩射手法,暴露了那些外表冠冕堂皇,骨子裏邪惡歹毒的權勢者的真麵目,同時也具有破除宗教中偶象崇拜的積極意義。而後一個故事《成神不必賢人》具有雙重否定意義:第一,對貪贓枉法的注氏作了揭露與批判。汪氏受死囚之賄,卻不為死囚效力。汪氏的無恥與官場的險惡在這裏徹底曝光;第二,王某生前掘墳盜財,被叛死罪,這是罪有應得。他為了保命,厚賄掌管刑部的汪某,可是到頭來,財破命斷,終不免一死。王某的受騙令人同情。可是,就是這樣一個被判過死刑的罪惡之鬼,後來竟然也厚顏無恥地做起關帝來了。作者在這裏對這個罪惡而貪婪的厲鬼作了嘲諷,同時,也通過他對黑暗的、無理性的社會進行了無情的揭露。“世上觀音、關帝,皆鬼冒充,”這是厲鬼王某的憤世嫉俗之言,更是袁枚對整個封建社會的官僚體粼與價值體係的最嚴厲的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