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沒有人能不離不棄跟著我(3)(1 / 3)

季曉鷗瞪著他:“你從早上到現在一點兒東西都沒吃?”“昨兒晚上也沒吃。”“什麼?”季曉鷗立刻就怒了,“你幹什麼去了?幹什麼也不能不吃飯哪!是不是網吧玩遊戲玩上癮了?你說話呀!”湛羽不出聲,憋了半天終於吐出兩個字:“加班。”季曉鷗的怒氣一下減去幾分,可因為心疼還是生氣:“我說湛羽,什麼工作值得你這麼拚命?你想當勞模也得先掂量掂量你那點兒小身子骨兒呀!”

湛羽仰起臉看著她,無力地笑笑:“我回學校就吃。”季曉鷗沒理他,轉身去了廚房,過一會兒端一碗臥了兩個雞蛋的方便麵出來,放在湛羽麵前。店裏還有客人,她不能多說,隻把筷子遞到湛羽手裏叮囑:“今兒什麼都別幹了,吃完你去床上睡會兒再回學校。”

等季曉鷗送走方妮婭再次進來時,湛羽已經悄悄從後門走了,麵條一筷子未動。她的運動服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邊。上麵放著一張紙條,寫著:“姐,我先回學校了,下次來如果天晴幫你擦燈箱。”

這孩子居然又換回他自己濕透的上衣。想象他在濕冷的雨霧中凍得哆哆嗦嗦的樣子,季曉鷗覺得窗外的雨聲,每一下都似直接敲在她的心口上,一下一下地疼。她由衷地有種責任感,感覺自己有責任為這個家庭這個孩子做點兒什麼了。

那天她在博客中寫道:

有時候我很想問上帝,對這個世界上的貧窮、饑餓、疾病和不公,你怎麼能袖手旁觀、毫不作為呢?但我又怕上帝也許會問我同樣的問題。我肯定沒有拯救世界的能力,但我至少可以伸出手去挽救我能夠觸及的部分。

晚上回家,季曉鷗就問父親,股骨進口關節的替換手術大概需要多少錢。季兆林說手術費至少需要準備五萬。患者手術以後,如狀態不好可能需要更換進口藥物,另外術後患者需要長期臥床恢複,需要護工或保姆二十四小時照顧,這部分費用也要考慮。

於是季曉鷗將李美琴的病情和現狀整理一下,寫了個帖子貼在一個人流量挺大的著名BBS上,詢問這種狀況是否有渠道可以申請醫療救助。

很快就有人回帖,除了對重見SARS幾個字表示震驚之外,大部分都勸她別白費勁,有人拿身邊的例子現身說法,說就算申請被批準了,像紅十字會之類的慈善救助也是杯水車薪,一次性給你八百或一千的困難補助,能解決什麼問題啊?

季曉鷗不死心,再接著回帖詢問是否可以申請其他的民間慈善基金。這回有人質疑了,說北京市政府對非因公感染的非典後遺症患者也有免費醫療的政策,為什麼不去指定醫院登記?又說季曉鷗這帖子有騙錢的嫌疑。

看到這條回帖,季曉鷗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也顧不得和那人理論,關上網頁就去打電話。

因為怕趙亞敏囉唆,她沒敢找父母,而是找到父親帶的住院醫生小高大夫幫忙。恩師的女兒求助,小高大夫不敢怠慢,連忙找在定點醫院工作的同學打探消息,半個多小時後就回了電話。

然而小高大夫帶來的信息卻讓季曉鷗極度失望。原來非因公感染的後遺症患者,要得到免費醫療是有標準的,症狀必須嚴重到一定程度才能達標。患者登記以後,需由專家不定期進行評估,判斷是否達到免費醫療的標準。而那條線是相當苛刻的,北京市至今也不過一百多非因公感染的患者接受免費醫療。總而言之,以李美琴目前的狀況,可以先登記,通過評估的希望不是沒有,但幾率相當小,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進行評估。

季曉鷗放下電話,滿麵沮喪,坐在沙發上半天沒有出聲。方才那點兒興奮湧起的燥熱,瞬間冷下去,她一籌莫展,這件心事隻能暫時擱下,以後另想辦法。

一星期後湛羽再來“似水流年”,臉上的外傷已經恢複,和季曉鷗有說有笑,看不出任何情緒上的異常。他果然兌現諾言,從隔壁五金店借來一架梯子,將梯頭往門上一靠,拎塊抹布便爬上去。

燈箱上“似水流年”四個大字,從開店之初就再沒有仔細擦洗過,此刻塵滿麵鬢滿霜。燈箱掛在離地四五米的高度,鋁合金梯子極其單薄,勉強支撐著湛羽的體重,在風中搖搖晃晃,讓人不由為他捏把汗。幫他扶梯子的小妹一聲驚叫,嚇得季曉鷗臉都白了,急忙跟客人說聲抱歉,張著兩隻沾滿按摩膏的手跑出去。

“湛羽,你小心!”她仰起頭叫。“沒事兒!”他低下頭衝她笑。

暮春的陽光直射下來,他的身後是雨後湛藍的天空和上午十點的陽光。他的笑容和牙齒一樣晃眼,仿佛平靜的湖麵湧起了波瀾,晃得讓季曉鷗感覺到微弱的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