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嚴謹強吻那件事讓季曉鷗困窘了好久,但是他從此再沒有騷擾過她,就算偶爾打個電話,也是一本正經的。於是季曉鷗便努力說服自己原諒嚴謹,相信他是因一時衝動做了件糊塗事。隨著時間的流逝,那晚的情景便在她的記憶裏漸漸淡出了——和“雪芙”美容店的競爭,已經占去她大部分的時間,何況她還得騰出一小部分精力去應付母親趙亞敏。
在臨近退休的倒數第八個月,很少下廚房的趙亞敏忽然迷上了煲湯,據說是為了退休後彌補一下這些年因忙於工作對季曉鷗父女的虧欠。
季曉鷗覺得本來很正常的日子,一下子變得灰暗起來。
趙亞敏每天下班前,必打個電話給她,不依不饒追問她的行蹤,並叮囑她晚上回家喝湯。
北方人煲湯,似乎總是欠缺南方人骨子裏那一點兒精致和靈氣,而且趙亞敏又是中醫,於是季曉鷗家每晚的廚房裏,便飄散著各種草藥奇怪的味道。
季兆林總能麵不改色地喝完自己麵前滿滿一碗從顏色到氣味都十分可疑的混合物。季曉鷗沒有她爸的涵養,每次都喝得愁眉苦臉。幾天之後趙亞敏開始過意不去,跟季曉鷗建議:“要不你把剩餘的湯帶到店裏去吧?”嚇得季曉鷗瞪大眼睛:“給顧客喝嗎?媽,您可別砸我生意,我做到今天怪不容易的。”趙亞敏訕訕地:“都是好東西,糟蹋了多可惜!”這點季曉鷗完全同意。一勺子舀下去,裏麵都是上好的寧夏枸杞、黨參、黃芪……真的都是無農藥汙染無硫黃熏蒸的綠色產品,與外麵藥店和超市的貨色絕不是一個檔次的。
她轉轉眼珠子,想起一個人,便小心地和她媽商量:“我有個同學的弟弟,現在北京上大學,人家托我照顧來著,要不我叫他沒課的時候來家裏喝湯?”
她提出這個要求,是因為有八成的把握相信她媽會接受湛羽。她早就發現了,湛羽清秀乖巧的外形,好像特別討中老年婦女們的憐愛和喜歡。
趙亞敏的反應卻是:“你同學?男的女的?多大了?結婚沒?”季曉鷗趕緊跳起來逃走,順便斷了她媽的念想:“女同學,人家是女的女的女的!”趙亞敏追她身後喊:“女的你這麼上心幹什麼?上回你大姨給介紹的,律師那個,你到底怎麼想的?見還是不見,你給人個準話!”季曉鷗斬釘截鐵地回答:“我沒空!”
季曉鷗說沒空是真沒空,並不是成心搪塞。從“似水流年”開業,她已經三年不知道周末和假期是什麼滋味了。至於讓湛羽來家裏吃飯,趙亞敏既然沒有明確反對,通常情況下就意味著默許。趙亞敏在家裏比較厲害,但留給外人的印象,永遠都是一個知書達理的知識女性。
季曉鷗喜滋滋地給湛羽宿舍打電話,接電話的人卻告訴季曉鷗:“湛羽說她媽病重住院,他前天請了一個禮拜的假。”
季曉鷗給嚇了一跳,難怪最近湛羽沒有任何消息,她最近兩周因為特別忙,也沒有去湛羽家,別是李美琴出事了。可因為湛羽沒有手機,她無法聯係上他。想了半天,隻能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往湛羽家打電話。
但是,電話居然通了,接電話的居然是李美琴。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衰弱和氣短,可和以前相比,也沒有太大變化。
她聽出了季曉鷗的聲音:“小季,我跟小羽說過,家裏做了你愛吃的泡菜,你怎麼這麼長時間也不來家拿啊?”
季曉鷗立即察覺什麼地方出現了差錯,她警覺起來,順著李美琴的意思說下去:“我最近挺忙的,有時間肯定到家裏去。阿姨,小羽在家嗎?”
“沒有啊,他不是在學校嗎?”“那他這兩天回家了嗎?”
“沒有。他跟我說又要打工又要上學,忙!這不,我都倆周末沒見著他了。
季曉鷗心裏”咯噔“一下,和李美琴扯了幾句閑話,趕緊結束通話。她怕李美琴多問兩句,自己會不小心說漏嘴。以她的健康狀態,還是少拿沒譜的事刺激她為好。
但是湛羽卻好像失蹤了一樣。季曉鷗連著兩天冒充湛羽的表姐往學校宿舍打電話,都沒有找到人,同學說他還在休假,一直沒有回過學校。
季曉鷗問這幾天湛羽是否和學校聯係過,那學生回答沒有,又說你不是湛羽的表姐嘛,去醫院不就能找到他了嘛。擔心對方起疑心,季曉鷗不敢再打了。忐忑不安地又等幾天,算著差不多一個星期過去了,湛羽還是沒有任何音信。
季曉鷗沒法再等了,她找個比較空閑的下午,回了一趟母校。
相比五年前季曉鷗在校的時候,L大沒太多的變化。正是吃晚飯的時間,校園小路上來來往往的學生,大多數肩上背著書包,右手拿著飯盆,左手拎著暖水壺,滿麵嚴肅、步履匆匆,直奔餐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