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惜嗎?”“不!”
“很好!”“小美人”對身後的人一抬下巴:“去,廚房找把剪刀來。”
剪子很快取來了,一臉橫肉的黑衣保鏢張開剪子杵到季曉鷗眼前,“從哪兒開始剪?”
“住手!”季曉鷗喝止他。頭發依舊在小美人手裏攥著,她的頭不能動,可是眼睛能動。她用那雙被痛淚洗得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小美人”,“我自己來行不行?”
保鏢垂下剪子去看“小美人”。“小美人”鬆開她的頭發,微微一笑:“我從來沒有憐香惜玉過,你是第一個,第一個讓我對女人手下留情的人。”他朝手下點點頭,“剪子給她。”
季曉鷗接過剪刀,有片刻的遲疑,但是看看滿屋的彪形大漢,她明白今天若是不留下點兒什麼,恐怕很難全身而退。一狠心,她撈起一把頭發,剪刀的雙刃哢嚓一聲合上,一綹長發便應聲飄落。室內忽然變得靜寂無聲,除了哢嚓哢嚓的聲音不絕於耳,一綹綹長發委頓於地,卻依然殘留著氣血充足的光澤,仿佛有生命的物體。最後,她咣當扔下剪子:“可以了嗎?”她那一頭出眾的秀發此刻已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頭參差不齊的發茬。“豪氣!真是豪氣!”“小美人”放下二郎腿,撣撣褲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長歎一聲站起來:“跟著嚴謹那小子,可惜了啊!”他往門外走,所有人都站起來,搶著替他開門。“小美人”卻在門口回過頭:“這家店已經死了,沒有救了。今天你還可以討價還價,錯過這次機會,將來可別哭著來求我。我告訴你,那時候它就一錢不值了。”
季曉鷗微笑:“您且放心吧,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
終於送走這幫瘟神,季曉鷗一口氣鬆下來,這才感覺到後怕,仿佛全身的血液被瞬間抽幹,再也支持不住,一下癱倒在地板上。包間外的人衝進來扶起她,方妮婭也跟在後麵。看見季曉鷗那頭慘遭荼毒的亂發,她一下子怒了,朝著樓麵經理大發脾氣。“真行啊,讓個女人在前麵擋著,你們一個個縮在後麵,好意思嗎?”她叉著腰嚷,“還是男人嗎?一幫孬種!”季曉鷗趕緊拉她衣袖:“姐,別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嚴謹若在,他也得衝在前麵擋著,一點兒都不能含糊。”
見不到店經理劉萬寧,季曉鷗就跟樓麵經理聊了很久,總算把“三分之一”的近況了解了個大概。因“小美人”的刻意破壞,“三分之一”在紙媒和電視中都被描繪成男性色情場所之後,演藝界的名人怕被狗仔亂寫,政客害怕被媒體盯上,都不敢再涉足這裏,“三分之一”的生意一下子式微,再也沒有恢複元氣。
從天津回北京,季曉鷗一路保持著沉默。開始隻顧低頭用手機上網,後來就看著窗外發呆。方妮婭偷眼看她幾回,她一直都眼神遊離,不知在想什麼,方妮婭終於忍不住用手肘撞撞她:“哎,你沒事兒吧?說句話行嗎?”
季曉鷗好像夢醒似的一激靈:“沒事兒,我就在想,這個店如何才能救起來。外麵的名聲已經壞了,怎麼著才能挽回聲譽呢?”
方妮婭撇撇嘴:“要我說你就別費這勁兒,交還給嚴謹他們家拉倒。這哪兒是女人幹的活呀?你看看你的頭發,可惜不可惜?平時為養護那把長發費了多少工夫?”
“頭發是再生資源,剪了再長唄。”“那他如果要你一隻手,或者一條腿,你也給他?”季曉鷗嘁一聲:“你是不是香港黑社會的電影看多了?現在黑社會也很講究姿態的,你還真以為跟電影裏的古惑仔一樣,扛把斧頭當街砍人啊?”
方妮婭搖頭:“唉,女人啊,一旦動了真情,長得好看的長得不好看的,受過高等教育沒受過高等教育的,都一樣,就一個字,傻!”
季曉鷗笑了笑,並不打算分辯。她將視線轉到窗外。即將進入北京的五環,路邊的建築逐漸開始變得密集,有塊標示牌一閃而過,她隻來得及看到“第×看守所”幾個字樣。
車廂內的玻璃上有一層淡淡的哈氣。她伸出手指,先在上麵寫了一個“嚴”字,抹掉,又在下麵寫了一個“好”字。
嚴謹,你去了哪裏?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