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是那次在舉槍自決時沒有把自己打死。
——原國民革命軍第十軍戰士方先覺
“各位官長，各位同仁，各位袍澤：值此大戰來臨之際，我軍民同仇敵愾上下一心，共赴國難。然戰火無情，為減免犧牲，務請民眾一律撤退……其所不能帶走之物品，務必將門窗釘牢封存。如房屋被敵擊毀，乃無法避免之損失；若是人為者破門而入之損失，本軍將保證照價賠償！”
衡陽空城了！
軍地聯席會議上，國民革命軍第十軍軍長方先覺將軍慷慨激昂：“軍部命令全軍各級政工人員，將會同市、縣政府工作人員分頭勸導民眾；並請粵漢、湘桂兩鐵路局調集車輛於東西車站疏散戰地人民。南行者乘粵漢路車，西撤者乘湘桂路車。軍部派參謀人員協助辦理民眾疏散……士兵維持秩序；輜重團派兵一連照顧老幼……”
道路兩邊，兩股人群像兩股暗流般湧動著：城裏的百姓不斷地向城外湧去，城外的軍隊緊急向城裏集結。
在火車站，出站入站的列車整整三個晝夜沒有停息。大批難民聚集在車站，車頂和火車兩側都擠滿了驚慌的人們，人們用手腳緊摳住列車的溝縫抓杆，火車上不斷有人掉落，叫喊聲、求救聲不絕於耳……
“嗚！”一列列火車滿載著逃難的人群向南開去。
“都不要擠，讓老人孩子先上！”士兵強子撥弄著擁擠的人們，人們在他的撥弄下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強擠著上車。
“娃娃……你也走唄？”一個百姓裝束的青年朝士兵擠兌著。士兵看起來也就十來歲的樣子，他對青年的擠兌有點惱怒了。
“去去去，老子什麼人，老子是大名鼎鼎的泰山軍第十軍，聽說過十軍有怕鬼子的嗎？”
滿城的老百姓爭先恐後地朝後方撤退，一隊隊士兵在負責維護秩序。這是一場大戰前的征兆。全城百姓撤去，這裏將放心地開戰，即使打爛打殘也無所謂，這裏將是一個死城、爛城，一座難以逾越的堅城。
“上校負傷者賞一萬元，中校、少校五千元，尉官四千元，士兵一千元。負傷不退者，特賞；傷愈歸隊者，晉級。”清一式的國軍將領排成一列，一名軍官正大聲宣讀著公告。遠處，國民革命軍第十軍中將軍長方先覺目睹著爭先恐後上車的人們，眉宇間凝注著一絲愁緒。
“軍座！”後麵一個威武的漢子朝軍長敬禮，那是國民革命軍第十軍預十師師長葛先才。
方先覺點了點頭：“藝圃（葛先才字號），老百姓都撤得如何了？”
“都走得差不多了，但還有些百姓擔心一仗下來，家裏的財物都沒了，一直不肯上車……”
方先覺皺了皺眉：“命令，軍師團部設立糾察隊，發現私自偷盜百姓財物的，一律重罰。我們這些人命都可以不要，不能因為一點東西壞了十軍的榮譽！”
“是！”葛先才點頭。
“盡人事聽天命吧，十軍在，衡陽就在，百姓們的財產一定也在，這個你可以告訴他們！”
“好的，軍座……不過還有個問題，我們出去接收新式火炮的炮營，從廣西出發，一路上經過了幾個防區，對方都想把炮營截下！”
“我看他們哪個敢截！”方先覺一陣顫抖，“誰要我的炮營，給他就是了。也給委員長拍個電報，這個衡陽城交給他們來守！”
“軍座息怒，其實張作祥營長已為此向上麵請示過。委座親自過問，他們才好不容易脫身，這不剛回衡陽！”
“回來了？”方先覺點頭，“張營長我沒看錯他，果真是智勇雙全！”
“是的，他發過誓了，生是十軍的人，死是十軍的魂，絕不讓別人把炮營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