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在這裏,在這裏——預十師師長葛先才和孫鳴玉幾個朝空中打著手勢。
“哎,軍座既然也關押在這裏,怎麼從未見過呢?”葛先才頗為擔心地詢問孫鳴玉。
“聽聞軍座一直病著,也不知好了沒有。”孫鳴玉歎息著,“但願他能逢凶化吉!”
“病了也好,省得被人煩,要是軍座知道那幫兔崽子的德行還不氣死!”葛先才苦笑,“鳴玉兄,那些人勸過你沒有?”
“你說的是參加那個什麼 ‘先和軍’的人吧?”孫鳴玉苦笑,“他們能放過我嗎? 隻是我一直裝聾作啞,可恨某些當日稱兄道弟的家夥,衡陽戰役中那麼艱苦都過來了,這一下子仿佛變了一個人,說多惡心有多惡心!”
“說真的,隻要他是第十軍的,不管是哪個,真做了日本人的走狗,老子絕饒不了他!”葛先才猶如當初做師長時一樣,臉上露出一股威嚴,“當日軍座和我們幾個不惜背負千古罵名,救的是自己的同胞自己的弟兄,如果有人今天做出豬狗不如的事情,人不滅天必滅,必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一定不得好死,哈哈!”孫鳴玉附和著,兩個昔日的國軍高級將領,此刻以此等方式發泄竟然也能其樂融融。
一邊的角落裏,三師師長周慶祥和饒少偉幾個卻寧願沉默,很少說上一句話。
方先覺在一陣噩夢中醒來。
“小鬼,小鬼……”
“軍座,軍座你怎麼了?”平子聽見聲音趕了過來。
“您剛才怎麼了?”
“沒事,我做了個夢。”
“做了夢?”
“是的,我夢見自己回到了家鄉。我見到了我的父親、家人和孩子……”
“那不正好嗎? 我想夢也夢不到呢!”平子的臉上露出笑容。
“有什麼好的,一個敗軍之將,一個降將,一個敗類,還有什麼臉麵對鄉親,麵對父母兒女……”方先覺的臉上露出一片淒涼,“這四周都怎麼了,怎麼變了顏色?”
“軍座,您不知道,您上次撞牆都撞出血來了,鬼子加強了防範。他們怕您自殺,牆都加了軟席了。”
“這不是絕了我的後路嗎?”方先覺一陣長歎,原來他真有撞牆自殺的念頭。
“軍座,您別這樣,您不是身不由己嗎? 認識您的人誰不知道啊,您不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
“好了,別說了,別說那些!”方先覺抬手狠扇了自己兩巴掌,“沒事,我沒事,我不是好好的嗎?”
“您真的好了?”平子湊近方先覺,聲音低了下來,“您要真好了我想和您說件事!”
平子在方先覺的耳邊一陣竊語。
方先覺先是一喜,隨即頭又低了下來:“有這事? 你確定是自己人,能成功嗎?”
“他們說,如果您不相信,他們會直接和您見麵,他們會讓您相信的!”
“也好,他們一直沒有忘記我,可我真的有愧,有愧啊! 小鬼,這些日子多虧你照顧我,如果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來!”方先覺喃喃自語,“隻是,我真的能做回自己嗎?”
“軍座,我是您的衛兵,您說這些就見外了。我不過是一個一無是處的討飯娃,見到日本人就會怕,也隻有跟了您才慢慢知道什麼叫做人,什麼叫尊嚴!”
“恐怕連我自己都忘記尊嚴是什麼了,或許它永遠回不來了!”方先覺苦笑著,“你是個好孩子,是我這個做軍長的沒帶好你,讓你一起陷入這種萬劫不複的境地,或許討飯一輩子也比一生背負這種屈辱強!”
兩個月後,一隊日軍高級將領興致勃勃帶了一個人來。
“方君,方君好點了嗎?”
方先覺起身,喜出望外,原來老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
“父親!”方先覺迎了上去,雖然高興,但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您怎麼跑這來了?”
“來看看你不成嗎?”方父是安徽一個老實的鄉下人。在他們眼裏,能夠吃口飯,一家人太太平平過日子比什麼都好。
“我是日本人接來的。日本人對我們一家都很好,聽說他們要你做軍長呢! 兒啊,衡陽這一仗你已經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你還拚死拚活的,圖個什麼? 跟日本人幹吧,跟著蔣介石幹是軍長,跟著日本人幹也是軍長。”
父親的話使方先覺痛苦萬分:“父親,您不懂,有些事情您是不懂的,回去吧! 回去好嗎?”他二話不說將父親往外推。
“這是幹嘛,方君您這是幹嘛?”日本人想阻止,但方先覺異常堅決,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方先覺將父親無情地推出。
“走吧,快走吧,兒不孝了,今後我的事您別管了,您不懂!”
方先覺朝屁股都沒坐熱的父親揮著手。
與此同時,日軍一直在持續南下,繼續他們打通中國南北的 “一號作戰”方案,衡陽的日軍越來越少了。對中國戰俘也漸漸放鬆了警戒。
經常有十軍官兵趁日軍不注意逃離,加入到衡陽城郊四鄉的抗日遊擊隊,還回過頭來幫助城內的官兵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