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看著母親的樣子,差點兒沒忍住要惡心出來——事實上,母親已經沒有了母親的模樣。
母親已經被折磨得沒有人樣了。她的整個身體浮腫起來,渾身是泛著油光的紅褐色澤,皺巴巴的皮膚像是要滲出血來,又好像滿是刺毛一樣扭曲不堪。母親的眼睛死死閉住,血一樣的油狀液體讓人作嘔——這是身體開始屍化了。
“救救我媽吧,救救我媽吧......”我小聲地在嘴裏嘀咕著,到也沒有具體對誰說話的意思。我隻是太驚訝了,驚訝到整個人都癡呆了起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難道,我們已經走到了“結局”麼?我看著母親,隻是看著就要落下淚來,但我還是極力地忍耐著,好像非要掙出些什麼。但說到底,我們也不過是這山中魔鬼打發時光的可笑玩物罷了。但是,我們不甘心啊,我們不願意就這麼被當成消遣的玩物愚弄折磨到死啊,還是想要把脆弱的小命牢牢捏在自己的手上呢。一條賤命也是命啊,是我們的命!
“這不能呀!怪了,真怪!”羅漢之中的劉長緩緩搖頭道,手指不住地攥著脖子上的石頭珠子,頭抬頭高高的,但眼睛卻直直地盯著一動不動的母親身體。“這難道是‘廿四’之毒麼?”說完,劉長雙手握起珠子,嘴裏也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眼睛也閉了起來。
“不用‘觀眼’了,劉長,這是‘廿四’之毒。”馬三榮異常嚴肅地說道。三榮說的時候眼睛實際上是一直在看我的,他好像怕我有點兒不能接受現狀,想要打探一下我的精神狀態。
然而一瞬間我就看到了他的目光,像是觸電一般回看了他,卻沒有太多的憤怒和恐慌。仿佛隻是一瞬間的功夫,我就立馬唾棄掉了幾秒前還多愁善感的自己。我終於還是於無聲之間,證明了自己的,所謂的“成熟”了。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我堅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盡量用平緩正常的語氣問他們。既然選擇不下山一往直前,就不能半途而廢呢。
我又看了看母親,已然尋不到半點生機,一直歡歡樂樂的馬三榮也變得一言不發了起來。雖然信念堅定,但現實好像不太樂觀。
“劉長老弟,你看這裏。”說話間,馬三榮兩隻細細的手指頂住母親的喉嚨。那細寸之地本是黑漆漆紫彤彤一片,但仔細隨著三榮的手指看過去,倒真有些之前沒看到的東西。
母親瘦瘦的脖子上,處於喉嚨的地方,居然長出了一個小小的刀疤一樣的東西。這東西生得隱蔽,不仔細看還真沒有發現。並且,這形容類似鼻涕蟲一樣的凸起肉塊上,還密密麻麻地充滿了紅色的細小絨毛,倒像是一隻隻小手爪子一般扭扭歪歪不住地在動著——“啊啊,這特麼是什麼東西!”我有些控製不住自己,一下子往後推了好幾步,不得不說這東西真的惡心到我了。然而就在這時,我又發現三榮等人相對於我來說倒顯得異常淡定。“這是什麼?”我再次用眼睛盯著看了一下。那些小小的肉狀絨毛倒是血淋淋的真實得不得了,讓人連騙自己這是假的都沒辦法。
此時,魏老婆子也徐徐從夜裏虛弱的狀態恢複了過來,變成了我初次見到她那樣生龍活虎的。隻見魏老婆子的兩隻眼珠一動不動地望著母親屍變的身體,心裏似乎早就有了主意,但又什麼也不說,過了許久才緩緩歎了口氣,望著我又看了看不知生死的母親。
“您老倒是說句話啊,我都可以接受的,這可是人命啊,快說吧,快說吧......”我當然很生氣。我的母親正掙紮在生與死的邊境,這老婆子倒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情況還在賣關子。哎,母親啊母親,可千萬要挺住啊!
“咳咳,你阿媽的病你也看在眼裏,廿四屍變引發宿體屍變,毒死猛增......”說到這裏,魏老婆子把手輕輕地懸停在母親身體的上空,像是在感知著什麼。“你的母親,我現在完全感覺不到一丁點生的氣息呢。”
“什麼!你是說,是說,我媽沒了麼!”我的心裏一下“咯嗒”,然後整個心仿佛已經碎掉,什麼也顧不上了,隻想一下就撲過去,撲到我親人的身邊把她搖醒,但是隻是我快碰到母親之前的一瞬間功夫,羅漢劉長一個箭步使力一掌就把我拍倒到帳篷一邊,之後我沉重地摔到了地上。
“不可以,有劇毒!”劉長望著我凶神惡煞的雙眼,倒完全沒有絲毫表情。這就是羅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