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如風疾馳。這是北疆的平原。時值秋暮,草地多已變黃,因為氣候幹燥,馬蹄下卷起一股黃塵。這馬頗為神駿,塵土滾滾不斷,連綿不絕。
馬衝入了在平原上行進的一支隊伍中。到了大旗下,騎者勒住了馬,高聲道:“畢將軍,小人探路歸來。”
在那麵大旗下,共和軍第二上將軍畢煒正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見到來人,邊上一個親兵催馬上前,喝道:“可有叛賊蹤跡?”
騎者在馬上行了一禮,道:“稟畢將軍,前方三十裏有生火造飯痕跡。”
畢煒忽然道:“灶眼有幾口?”
“一口。”
“周圍可有牛羊足跡麼?”
“隻有三匹馬,沒有牛羊足跡。”
這裏已是狄人聚居之地。不過狄人是逐水草而居的,這裏荒蕪幹旱,這裏應該不太會有狄人。即使有的話,也應該是趕著牛羊路過。畢煒哼了一聲,喝道:“商君廣。”
畢煒的部隊,最擅長遠程攻擊,弓術名手很多。不過弓箭隊以前向來沒有用於衝鋒的,畢煒卻別出心裁,訓練了一支五百人的衝鋒弓隊。衝鋒弓隊是馬弓手,遠則弓射,近則槍刺。隻是練成後天下已經太平,隻有幾年前平朗月省時用過一次。那一次戰事,衝鋒弓隊起到了出其不意之效,戰績頗佳,是畢煒手下的王牌軍。
商君廣就是這支衝鋒弓隊的隊長。他打馬上前,在馬上行了一禮,道:“末將在。”
“你帶一百衝鋒弓即刻追擊,發現叛賊後立刻進攻,務必生擒。如欲違抗,格殺勿論。”
命令十分明確。如果是平時,商君廣得到命令自然不折不扣地執行,可是今天他卻有些猶豫,道:“畢將軍,隻是……”
“沒有隻是,遵命而行。”
畢煒長著一部虯髯。壯年時這部大胡子黑如漆染,此時卻已花白了,讓他的臉增添了幾分慈祥。但此時哪裏還有半分“慈祥”之意,仍是當初那個手握重兵,廝殺疆場的勇將。商君廣身子一顫,道:“遵命。”雖然回答得響亮,聲音裏卻總是帶著些不情願。
畢煒不再理他,對邊上的親兵道:“傳令下去,全軍全速前進!”
當命令傳下來時,中軍參謀鄭司楚正悶悶不樂地騎在馬上,聽著一邊的同僚程迪文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程迪文口才很好,聲音清亮,說的也是些奇聞趣事,可是鄭司楚卻覺得充耳不聞,顧自想著心事。
共和國,這個在血與火中建立起來的國家,已經有了十九個年頭了。兩年前,收複了一直有前朝帝國殘軍盤踞的朗月省後,共和軍南九北十,一十九個行省終於歸為一統。
共和國建立伊始,開國名將以三元帥、五上將為首。歲月荏苒,三元帥中次帥莫登符和第四上將軍於謹都已因病離世,剩下的六大將領中,第一上將軍魏仁圖因為在戰火中失去了右臂,早就不問軍事了,三帥鄧滄瀾統率的則是水軍,在大江南岸的東平城鎮守,留守首都的將領中,便以大帥丁亨利為首。隻是,在共和十九年的這個秋天,全國議員會議召開之際,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大帥丁亨利突然搶奪了一艘飛艇逃離了首都霧雲城,舉家往西北而去,大統製下令,由鎮守西北部重鎮昌都省首府西靖城的第二上將軍畢煒領軍五千,一路追擊。
丁亨利。這個共和軍第一名將,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如此古怪的舉動。畢煒固然也是百戰百勝的名將,然而在共和國軍人眼裏,丁亨利這個幾乎是神話中的名字一夜之間突然成為叛逆的代詞,無論如何都想不通。商君廣並沒有做過丁亨利的直係下屬,連他也這麼想,不要說曾經當麵受過丁亨利教誨的鄭司楚了。
在鄭司楚和程迪文指揮著士兵保持隊型加速前進後,鄭司楚也把坐騎輕輕一踢。他的馬口很輕,名叫“飛羽”,是兩年前用了重價,請高手相馬人找來的,極是神駿,原本就有點不耐煩慢吞吞地走,此時一發力,立時衝到了前麵。程迪文連忙加了一鞭趕上來,道:“司楚,你說,丁帥為什麼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