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快刀亂麻(三)(2 / 2)

鄭司楚道:“依前朝故事,五羊城半獨立,向北朝交納賦稅,比直接收為行省更為有利。陸明夷不是等閑之輩,他也不會看不到這一點,何況出爾反爾,對他的統治也毫無益處,他要分地召兵,本來就是要取信於民。唉,說到底,仍是民智未開,總要受人擺布。怪不得我讀書,曾見有人說對民眾,乃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宣鳴雷道:“其實我叔叔也常說這類話。唉,老百姓,隻求安穩,管你是什麼。”

宣鳴雷的叔叔屈木出乃是狄複組三組長的首席,是僅次於大師公的二號人物。狄複組當初宣揚狄人複國,結果狄人自己也大多不以為然,說日子過得好好的,非要複什麼國。在屈木出看來,自然也是“怒其不爭”了。鄭司楚聽他這麼說,更覺絕望,歎道:“是麼?對了,你叔叔現在有消息麼?”

“一直沒有。大師公這條秘計被破了後,狄複組肯定處境更加艱難。當初我就不讚同這麼幹,真不知大師公是怎麼想的。”

狄複組連番大動作,刺殺南武,挑起民變,假冒馮德清,這一連串動作都是在引火燒身,鄭司楚也當真猜不透大師公的深意,但狄複組也確實減輕了再造共和聯盟的大量負擔,他們才能撐到現在。他也不好去附和宣鳴雷,扯開話頭道:“一點消息也沒有麼?”

“沒有,連泰不華都好久沒來了。而且,狄複組的活動一下少了許多吧?”

前一陣狄複組極其活躍,北方各省民變基本都是狄複組在挑起,但這一陣卻一下銷聲匿跡,毫無聲響,連例行會來與宣鳴雷聯係的泰不華都許久不見。很有可能,狄複組用盡了力量,已是凶多吉少了。鄭司楚道:“是啊,據四三錦鱗的消息,北方諸省的民變已漸漸平息了,民心思安。倒是……”說到這兒,他也皺了皺眉,小聲道:“倒是南寧省,前些日子鬧了一場民變。聽後方的消息,廣陽也有點不穩。”

閩榕被戴誠孝控製了後,再造共和後方的地盤也就是廣陽和南寧兩省。南寧向來貧困殘破,平時都要靠廣陽接濟。戰爭卻持續了那麼多年,廣陽雖是產糧大省,也漸不敷使用,能接濟南寧的越來越少。至今還在再造共和一方不離不棄的南寧太守梁邦彥看來撐不了多久了。更令人擔心的是閩榕被奪後,連大本營廣陽省也有民變的跡像。南軍不比北軍,有一個穩固和廣大的後方,廣陽一起民變,外麵的軍隊盡成無本之木,無源之水。這消息尚被隱瞞著,宣鳴雷也不知道,鄭司楚自己亦是從後方的四三錦鱗那裏得到的消息。宣鳴雷聽得這事,張了張嘴,半晌才道:“真的?”

鄭司楚點了點頭:“也許,這也是我們最後一個機會了。”

也確,這確是最後一個握手言和的機會。陸明夷的野心昭然若揭,如果不是權宜之計,他也不會與南軍和談的。宣鳴雷方才還有點躍躍欲試,此時被鄭司楚一分析,已是雄心頓消,歎道:“看來也隻有如此了。”他突然又笑了笑道:“黎殿元這家夥眼高手低,野心也不比姓陸的小,可是他總算爬到了最高位,卻是要以一個亡國之君留名。”

共和製當然並沒有“君”的說法,意思倒也一樣。鄭司楚道:“隻要共和的旗幟能打下去,終是火種不滅,將來總有一天還有機會的。”

因為此事要嚴守機密,所以他隻召集了談晚同、崔王祥和葉子萊前來商議。這幾人是前線部隊的最高指揮官,聽得陸明夷竟有此意,諸將都大為吃驚,但聽鄭司楚說這恐怕也是最後一個和談的機會,他們卻也同意。戰爭打到現在這份上,雖然與傅雁書這一仗平分秋色,沒決出勝負,但誰都明白南方是挺不住了,尤其後方也開始有小股民變。與其最後一敗塗地,生靈塗炭,共和大旗被委於泥塗,還不如保留最後的尊嚴,向北軍投降。隻是身為軍人,降伏於敵軍實是奇恥大辱,好在陸明夷答應的是和談,那麼就是有投降其實而無投降其名,總算還保存一點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