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將商議完了,談晚同道:“鄭帥,吾等同意此議。”
聽他們都同意,鄭司楚也鬆了口氣。他最擔心的就是諸將中有寧死不屈者,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非要和北軍拚到底。好在即使是崔王祥和葉子萊這樣的猛將,也是識大體之人。他站起來向諸將深施一禮道:“鄭某多謝諸兄。不過,此事還是由我一人來擔當吧,若此事能成,我將引咎辭職,從此退伍。”
談晚同見他要獨力承擔這個罵名,驚道:“鄭帥你……”
鄭司楚道:“我意已決。做這件事,雖然有利於天下蒼生,卻已有玷軍人的名聲。國人要罵,就罵我一個好了,我便偷個懶,守護共和火種,便有勞諸兄了。”
葉子萊站了起來,向鄭司楚深施一禮道:“鄭帥,誠為勇者,葉子萊過去多有冒犯,還向鄭帥請罪。”因為鄭司楚後來居上,超越了他們五羊城七天將,他一向對鄭司楚有點不服氣。後來漸漸服膺了鄭司楚的能力,終還有點疙瘩,直到這時才真正釋然。
鄭司楚道:“葉兄不必太客氣。既然大家已有共識,那我即刻向長老會發羽書,請求批複。隻是軍情萬變,諸位還須枕戈待旦,不可因此大意。”
發了羽書,仿佛放下了千鈞重擔。戰爭到了今天,終於看到了結束的希望。隻是這場戰爭到底有什麼意義?說是為了再造共和,結果最有可能是偏安一隅。想起來,就算大統製背棄共和的信念,總比陸明夷稱帝的結果強吧?難道申士圖舉旗是徹頭徹尾錯了?
二十八歲的鄭司楚,十八歲從軍,行伍之中已曆十年。除了當中被短暫開除出伍一段時間,其餘的日子全是在軍隊裏渡過的。但他從來不曾和現在一樣迷惘過。
回到住處,天也已黑了。開門進去,裏麵傅雁容聽得了聲音,迎了出來道:“司楚,你回來了,你試試這衣服。”
傅雁容手上還拿著件戰袍,一直在補。因為覺得相聚的時刻隻怕過一日少一日,所以她一直留在了東平城裏。軍中也沒有什麼消遣的,一個人彈琵琶實在無味,有空便做做女紅。傅雁容原本並不擅女紅,第一次給鄭司楚補衣服,補丁還補得歪歪扭扭,針腳亂七八糟。隻是現在卻已經做得非常好了,橫豎無事,鄭司楚的衣服也沒有那麼多破洞,她索性就把舊戰袍縫補裁剪,很舊的便兩件拚一件,做出一件新的來。鄭司楚接過戰袍試了試,見很是合身,縫合的也整整齊齊,微笑著摟了摟傅雁容的腰,柔聲道:“阿容,你真是個好妻子。”
傅雁容淡淡一笑,說道:“行了,別跟那申公北一樣拍馬。來,吃粥吧。”
傅雁容現在的廚藝也大為見長。天熱,鄭司楚總想吃點稀粥,她在家便變著花樣熬粥,五羊城風味的,東平城風味的,霧雲城風味的,甚至句羅風味的石鍋海鮮粥都有。一開始鄭司楚喝她煮的粥還是為了玉人在側,軟語溫存,硬著頭皮吃,現在卻已是食髓知味,無此不歡了。見她端出來的是一碗綠色的火粥,桌上還有兩碟小菜,一碟自是她自己最愛吃的鴨肫肝,另一碟是醃萵苣筍餅。將醃好的萵苣切成長條,然後盤成圓餅,中間還塞了一團金黃色的糖醃桂花,看去綠意瑩瑩,讓人胃口大開。他夾了一個放進嘴裏,一口咬下,隻覺鹹中帶甜,清脆鮮美,讚道:“好吃。阿容,你還會做這個?”
傅雁容道:“嗯,是媽教我的。我見市上有糖桂花賣了,就買了點來做。”
糖桂花是之江一帶的特帶。每年八九月桂花開後,市民打下桂花來洗淨,用糖醃製入肴。傅雁容跟著父母到處跑,不過在東平城住得最久。可娜夫人這些年都退居鄧滄瀾背後,沒什麼事可做,就常這些醃菜,傅雁容從小也學會了。她見鄭司楚吃得很香,但眼神中總帶著一絲憂慮,問道:“司楚,你好像有心事。擔心什麼?”
鄭司楚放下筷子,低聲道:“是麼?我還是不太沉得住氣。”
他將程迪文來的事向傅雁容約略說了,傅雁容聽得陸明夷竟然想要稱帝,眉頭也不由皺了皺。待聽得鄭司楚說他向程迪文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忍不住道:“司楚,你答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