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一次吃菠蘿
菠蘿,是熱帶水果之一,原產於南美洲巴西、巴拉圭的亞馬遜河流域一帶,十六世紀從巴西傳入中國,現在已經流傳到整個熱帶地區,有七十多個品種。嶺南四大名果之一,GD地區也盛產菠蘿。因為是熱帶水果,所以小時候,生長在GZ山村的我從來沒有見過,更別說吃過了。直到我十歲那年,大姐從GD帶來了菠蘿,我才第一次嚐到了菠蘿的味道,也才第一次見到了GD來的大姐夫,聽到了拐七扭八的GD話。
大姐是媽媽的第一個女兒,大姐前麵有兩個哥哥,就是大哥和二哥,因此大姐也是爺爺奶奶的第一個孫女,剛出生就得到了來自很多長輩的疼愛。小時候的大姐長得也很可愛,皮膚白皙,圓圓的臉蛋總是肉乎乎的,很招人喜歡,因為是第一個閨女,父母長輩們都覺得很珍貴,所以大姐的乳名就叫‘珍妹’。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我們山寨裏很多女孩子都沒有機會上學,有的是因為家庭貧窮供不起,有的是因為父母被重男輕女的思想所左右,家裏有男孩的就先讓男孩上,女的在家裏務農,所以很多和大姐一般大小的女孩都是文盲。但是因為我的爺爺吃過沒文化不識字的虧(那是民國時期,爺爺被***抓壯丁,抓到YN當兵,因為辛苦,因為想念家鄉,爺爺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但走到YN和GZ的交叉路口,卻看不懂路牌上的字,在那裏苦等許久才問到了回GZ的路),所以對於自己的後代,不論男女,爺爺說隻要有能力供給,都讓上學,所以我們兄妹七個最低的學曆都是初中畢業,二哥還上了師範,二姐上了技術學校,我還有幸成了大學生。小時候的大姐和兩個哥哥一起上學、放學,一直上到了初中畢業。當年大姐初中畢業後沒再繼續上學,在家裏陪著媽媽一起務農,等著合適的機會出嫁,周圍山寨的小夥們都在找媒人來說大姐,可是大姐就是沒有看上的,一個都不答應。和大姐一起從小玩到大的小姨家的大表姐,三姑媽家的大表姐都已經嫁人生孩子了,漸漸的周圍和大姐一般年齡的姑娘們也都陸續出嫁了,隻有大姐待嫁閨中,可是這樣的曰子不過持續了一年。一九八九年的時候,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了中國大地,各大城市工廠林立,商業街,娛樂場所,酒店漸漸出現在城市的街頭巷尾,各行各業欣欣向榮的發展著,人們找到了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務農不再是唯一的選擇。尤其是GD等沿海城市,大量的工廠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由此帶來的招工熱蔓延開來。很多工廠不遠千裏到內地大批量招收工人,不論男女,隻要年滿十八歲就有機會成為工廠裏的工人。大姐也是在這火熱的招工潮中成了第一批南下打工的工人,成了我們小小山寨第一批走出大山走向城市的姑娘,也成了第一批嫁到外省的媳婦,打破了布依山寨不與外省人通婚的習俗。八九年春天,當大姐在鎮上看到工廠貼出的招工啟示,興高采烈的跑回來征得爸爸媽媽的同意,說要報名去GD打工。可是當時因為大哥剛去世不久,媽媽還在痛失愛子的悲痛之中,堅決不同意大姐再離家幾千裏去打工,爸爸也擔心大姐在外麵受苦,不同意大姐去報名。可是大姐走出大山的決心如磐石般堅決,還做出了絕食抵抗的行為,愣是把自己關在家裏的小閣樓裏三天不出門也不吃不喝,爸爸媽媽在門外苦苦相勸,給大姐分析了外出打工的好處壞處,分析了遠離親人的苦處。可是大姐都沒有聽進去,一心一意要去GD打工。爸爸媽媽看到大姐如此的決心,又怕大姐餓壞了身體,隻能答應,於是千叮嚀萬叮囑送走了大姐,留下了對大姐深深的牽掛和思念,那年大姐剛滿十八歲,是個充滿活力,年輕美麗的姑娘。
當時,縣裏對這種給沿海工廠送工人的政策很是重視,每批工人報名塞選,要經過工廠工作人員的直接麵試,合格的才能去,我們整個鎮和大姐一樣第一批被工廠塞選出來的工人隻有十六、七個,我們寨子上就隻有大姐和三姑媽家的‘辣妹’表姐兩個被選上。每個被工廠選上的年輕男女都興高采烈,臉上洋溢著歡笑,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幸福生活,都滿懷希望的要南下闖蕩。盡管工廠說明要簽三年的合同,三年後才能回鄉探親,但一心要走出大山的年輕人們似乎覺得三年時間很短,很快就會過去的。大姐他們出發那天,報了名的家家戶戶都來送行,有的人家還買來了鞭炮,縣裏還派來了四輛小轎車接走,鎮裏的腰鼓隊還敲鼓歡送,場麵熱鬧而激動,上車的那一刻,父母對子女是千叮嚀萬囑咐:“到了工廠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上班的時候要認真幹活,聽廠裏領導的話”,“到了那邊要常寫信跟家裏彙報況!”。。。。。。大人們看著開動的小轎車,一邊奔跑一邊與自己的子女揮淚告別,雖然要經曆離別的痛苦,但每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走上幸福之路。那個年代,山寨裏隻要是誰有勇氣走出大山都是值得祝賀的,我還記得,我們小學校旁邊的一戶人家的兒子去當兵,那場麵隆重而熱鬧。家裏殺了頭豬,宴請整個寨子的人們吃酒席,當兵的年輕人還在酒席上戴上了大紅花,發表了慷慨激昂的講話。小學校裏的全體學生排著整齊的隊伍把這個當兵的大哥哥送到了村子外麵,鞭炮放了一路,嗩呐也吹了一路。大家都覺得這個年輕人為山寨爭了光,希望山寨上的年輕人都向他學習!後來,沒多久家裏就收到了大姐的來信,知道她在那邊平安,身體健康,在做工藝品的工廠裏辛勤勞作,努力賺錢,爸爸媽媽才放心了。當時家鄉沒通電話,每次和大姐的交流都是通過書信,寄信也是要到二十多裏的鎮上郵局去寄的,為了了解到大姐的情況,爸爸經常不辭辛苦的走上二十多裏的山路去鎮上收信、寄信。兩年後大姐來信,大概是說處了當地的對象,要帶回來給父母看。當時媽媽就說,因為離得遠,也看不見人,一切情況都要看大姐自己的判斷,嫁好嫁壞以後別怨爸媽,離家那麼遠,以後別後悔。信裏還說和大姐一起去的姑媽家的‘辣妹’表姐也和她一樣處了當地的對象,因此在一九九三年的暑假,兩個姐姐帶著兩個姐夫回到了我們的小村莊,村裏的人都像看西洋景一樣的來看兩個GD來的姐夫。當時,我上三年級,還是個調皮愛玩的孩子,對一切新鮮的事物充滿了好奇,因為這樣還讓第一次到來的GD姐夫受了苦。八月份的時候聽爸爸說大姐來信說要回家,家人都滿懷期待,尤其是媽媽,終於可以見到離開三年多的女兒,了卻三年來的思念之苦。大姐回到家的那天已經是傍晚了,我們還是住在老舊的木房子裏,昏黃的燈光下隻見大姐和姐夫每人都拎了很多口袋和行李包,大姐皮膚變得更白了,身材比在家的時候胖了,像我們在鎮上偶爾見到的城裏人,頭發剪短了,但還是紮著馬尾辮,身上穿的衣服真漂亮,顏色很鮮豔,摸上去光滑、柔軟。大姐夫看上去也很帥氣,黑紅碎花的短袖襯衫加上亮黃色的沙灘褲,腳上托著人字拖,卷曲濃密的頭發緊密的貼在頭上,黝黑的皮膚,結實的身材看上去很精幹,說話聲音渾厚,隻是講的GD話我一句都聽不懂,整體看上去特別像寨子上一個叫‘橋狗’的大哥,這就是我第一次見到姐夫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