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笑笑的居心2(1 / 3)

華能就躺在一架紫檀翡翠的躺椅上,周圍坐著尺妃、影顏、影顏,伶人舞動的影子倒映在碧紗屏風上,寬袖如蝶,有板有眼地唱著。

華能並不看戲,微眯著眼睛,手指漫不經心地放在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拍子。

笑笑悄無聲息地坐在影顏的旁邊,時不時用一雙清亮亮的眼睛看著他。

影顏朝著院門的方向張望了一下,聲音輕輕的:“怎麼沒來?”

影顏聽著伶人咿呀的唱腔,掂了一隻蜜餞放在口中:“說是什麼身子不舒服,肯定是不想來。還是龔笑笑好,想過來就過來。這欣妃,擺什麼架子,難不成還要再過去請?”

話語已十分尖刻,尺妃仿若不覺,衝著影顏笑說:“明明是在意別人,嘴還這麼刁。”

影顏索性說開了:“新王,臣妾可是聽從尺妃娘娘的,想跟欣妃和好。她不領臣妾的情,就是不領尺妃娘娘的。不領尺妃娘娘的情,就是不領新王您的……”

華能蹙緊了眉頭,身子動了一下,又闔目睡去似的。

影顏趕忙閉了口,看尺妃朝她示意了一下,委委屈屈地拿起一隻水晶梨削起來。

尺妃笑道:“瞧你這削法,好端端的肉都削沒了。笑笑姑娘,”她示意笑笑,“你來替阿秋削了,送去給新王。”

笑笑聽了暗自歡喜,耐著性子小心將梨削了,又切成了均勻有致的一塊塊,捧了托盤跪在華能麵前。尺妃朝她使了個眼色,她會意,用木樨撮了一塊,送到華能的嘴邊,半是緊張半是嬌癡:“新王……”

華能眉梢一動,驀然睜眼,掃了一眼湊在眼前的那副嬌容,手指掂了梨塊:“本王自己來。”張嘴放入口中,合眼嚼著,揮了揮手。

笑笑看著華能滿不在意的樣子,心下一陣恍惚,悵悵然退了下去,有些負氣地坐在影顏的旁邊。

尺妃似乎見慣了,柔聲問道:“新王可是有事?”

華能睜眼坐直了,麵色減緩:“是啊,這幾日軍務緊張,有點累。你們聊著,本王回去了。”

幾個人忙著起身行禮,一片恭送聲。

華能擺擺手,示意唱戲的繼續,兀自離開了雲閣。

月華如練的秋夜。

窗外偶有夜鳥聲,晚風掃過樹葉窸窣作響,陣陣吹拂在瑣窗上。青紗已經撤了,換上厚重的錦緞窗簾,燭光倒映其中,一道道煙霧一樣的影子。珠兒和淺畫來去均無聲無息,四處靜謐得讓人心中分外壓抑。那樣的靜,靜到可以聽到心口裏沉沉的抽咽聲。

椰兒斜靠枕頭,看著半明半滅的燭燈,突然有了一種孤棲難眠的滋味。

笑笑走了,去了那個椰兒最不願意去的地方,廖星台那驚險而心悸的一幕重新浮現在腦海。事隔幾月,她曾經以為會忘卻,讓它慢慢淡成灰,不再記恨。笑笑的舉動讓她記憶的大門被迫洞開,不是讓人緊鎖眉,就是讓人心痛,沒有辦法排遣,沒有辦法回避。

千頭萬緒以致不複忍耐,她起身就往外麵走。

珠兒一驚,忙勸道:“娘娘,外麵風涼,還是先歇息了吧。笑笑姑娘會回來的。”

椰兒沒有立刻回答,微微停止腳步,才說道:“我不會去那裏的,隻是難受。你們不必跟著,我就在院子外頭閑步一會。”

她一向溫婉輕柔的聲音,聽起來無精打采的,軟綿綿的樣子。

珠兒心下一陣難過,終是沒有再阻攔。

轉過垂花門,就是羊腸小徑。小徑邊的紅花綠草已經日見稀少,入夜後庭院緊閉周圍更寂靜,椰兒彷徨著不知走向何處,見一邊有石凳子,頹廢地坐了上去。

此刻的雲閣一定很熱鬧,性情活潑的笑笑不像她多情人這般愁苦,或者自己不該把事情想得太複雜,笑笑隻是單純的喜歡湊熱鬧罷了。可是,笑笑眼中的一抹憎恨還是不經意地落在自己的眼裏。

在這溶溶月夜裏,她恍然大悟,笑笑——依然恨著她。

她一心一意對待的笑笑,竟然恨她。

抬眼凝眸天空,無論在白日,在黑夜,為何見到的都是重重遠水,片片孤雲?

望斷秋水,她的心事無處訴,她的笑笑為何要這樣?有誰能應答?沒人。

她傷心得垂下了頭,萬斛淒戚之淚紛紛墜落,無聲地墜落在草地上。

不知道哭了多久,風又起了,寒聲碎亂,空氣裏隱隱透著一股熟悉的清香,龍涎香的味道。

她抬起淚眼,華能已經悄然站在自己的麵前,伸出一塊羅帕給她,望定椰兒的一雙眼眸如夜的幽靜,滿臉若有所思的表情。椰兒的心莫名的一跳,不知怎的接住了羅帕,垂眸輕輕地拭著淚。

華能起初並不說話,慢慢靠近椰兒坐下了,手指滑過她瘦削的肩胛,稍用了點力,椰兒的頭無力地靠在了他的胸前。他的下顎輕柔地頂住了她的頭發,身上溫熱的氣息彌漫而上,讓她的全身都有種想依賴的感覺。

椰兒的眼淚又下來了,她隻顧娓娓訴說著自己的心事:“小時候,沒人理我,真的沒人。我娘很苦,除了燒飯做菜,就是整日整日的呆在繡房裏,她甚至……連看我一眼的工夫都沒有。我當時想,要是娘笑著叫一聲椰兒,再過來拉拉我的手該有多好……我沒別的奢望,就這些。可是……我很失望。”

她唏噓了一下,繼續道:“笑笑還沒學會走路,我一天到晚看著她。她很美很討人喜歡,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守在她身邊,盡管她還不會說話。有一天,她睜著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我,突然一笑,她叫了聲‘姐’……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叫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