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城

沒有聲音沒有色彩,仿佛混沌初開,連呼喊之聲也沒無盡的虛空吞噬。

仿佛沉睡了千年,她猛地從白色病床上坐起,汗涔涔流下,如初生的嬰兒審視著這個世界。

“爸——爸!”瞳子裏映出一個中年男子的輪廓,頭發依稀全白了。她發自本能得叫了聲爸爸,沒有聲調的爆破音,如嬰兒的呀語。

“明茉!”他夢囈般喃喃,眸間有淚,未曾滴落,仿佛滄海枯了以後情人眼裏的那滴。她沉睡了五年,他守候了她五年,五年後奇跡般醒來她已經二十五歲了,卻亦如初見,明媚如茉莉花的含苞待放。

“咦?丟丟,爸爸哭了呢!”她湊過去小鹿一般好奇得審視著他,純淨的眸子裏嬰兒般澄澈。

“爸爸?”他苦澀得重複著這句話,果然那場令她成為植物人的車禍將一切推向不可挽回的宿命糾結。

車禍後沉睡了五年,明茉奇跡般醒來,卻成為智障,隻有五歲兒童的智商。

高昂的醫藥費已經花掉了柏嵩的所有積蓄,把房子賣掉後,他租了一套房子帶明茉住下,很安靜的小區,推開窗戶便能聞到合歡花的香氣。不會剪指甲不會拿筷子,柏嵩像照顧孩子般悉心得照料著她。

清晨,五樓的廚房。男人已經開始忙碌了,將僅有的雞蛋盛到明茉的碗裏。把熱騰騰的麵條擺到桌子上,明茉握著不會拿筷子的手挑弄著,麵條挑得滿身都是。柏嵩抽出紙巾,無奈得幫她擦拭。明茉不情願得抽開他的手。

“爸爸,茉茉是你的什麼呀?”她撒嬌得問。

“你是我手心裏的寶,放到炕上怕熱著,含在嘴裏怕化了。”摩挲著她的頭發,無奈得笑。

“才不是呢!”她努起小嘴,“茉茉是你的腳踝呀,爸爸!”含滿笑意的眼睛,澄澈得沒有半點雜質。

“腳踝!”眉頭舒展來,很俊朗的一張臉,隻是頭發全白了。腳踝是他給她講得一個希臘神話——海洋女神把她的兒子放進冥河中浸泡,這樣,她的孩子就全身刀槍不入,沒有什麼力量可以傷害他。他長大以後參加了特洛伊戰爭,戰無不勝,是希臘的第一個勇士,特洛伊人拿他沒辦法。後來太陽神阿菠蘿把他的弱點告訴了特洛伊王子,說當時他的母親是提著他的腳踝放入河水的,因此,他的弱點就是腳踝。他最後死於特洛伊王子的箭下,因為王子射中了他的腳踝。

摩挲著她的頭發,將下顎抵在她散發著茉莉香氣的長發上,她的確是他的腳踝,此生痛及城府裏的殤。

突然的一天,嵩的母親到訪了,母親很年輕看起來不多四十多歲的樣子。她一來看到傻裏傻氣的明茉頓時怒火中燒。

“兒子看看你的頭發!咱家做得夠對得起她了,你要真是我兒子就該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這個傻子我替你養!”女人指著在一旁啃啃指甲的明茉破口大罵道。

“媽媽,別這麼說明茉。”嵩辯解道。

聽到嵩在叫自己的名字,啃著指甲的明茉好奇得湊過去,走到那女人麵前,奶聲奶氣得叫了聲“奶奶!”她不認得這個女人,隻是記得嵩跟她說過,爸爸的媽媽叫奶奶。

“你給我滾!”女人嫌惡得推來她,明茉踉蹌後退,腦袋不慎撞到茶幾角上,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你就帶著這個傻子過一輩子吧!”母親冷冷得丟下這句話,氣衝衝得離開。

嵩跑過去,將大哭的明茉摟在懷裏,痛苦得看著門被母親憤怒得帶上。

不久後,他接到一個電話,母親心髒病複發了。他焦急得趕回家,看到得卻是一個陌生的女子同母親坐在沙發上。嵩默默坐在對麵的沙發上。

“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這是小薇,媽媽給你介紹的對象。”母親開門見山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