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走了墨菲,明煦身子一歪,哇的一聲就把剛剛喝下去的藥,都吐在了一邊的筒子裏。同樣的情況,幾乎每天都會在明煦身上上演。不是他不想吃藥,也不是他害怕墨菲配給他的藥裏放了其他東西,吃下去反而會損害健康。而是這種狀態,已經變成了他身體的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明煦知道,他應該是活不久了,自己的這副殼子因為很多年前的那次不可逆轉的傷害,已經損傷了根本,哪怕現在是勉強救治了過來,也不過就是依靠藥物來維持生命罷了,隨時都有可能接到死神的傳召。偏偏他的兩個從小就一起打拚的兄弟不想放棄,無論多難,都要想辦法用藥吊著他的命。如果不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因為自己的輕生而難過,明煦早就選擇找個地方自己了解了。
可就是這樣,明煦的身體狀況還是每況愈下,很多時候,人前他努力咽下去的藥食,轉個身,就會吐得幹幹淨淨,再倒黴一點,甚至能把苦膽水都吐出來,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
事情會變成這樣,對於已經開始一心求死的明煦來講,反而是一件好事。所以,今天以前,明煦這樣的結果一點都不在意,反而有些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必須好好的活下去,至少,在特納全須全尾的回來以前,他要留著自己這條命在,不讓他的兄弟感覺到孤單。
漱了口,明煦又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勁兒來,按了床頭的鈴,叫人來為他重新準備一份藥。
要活下去,就要吃藥,吃東西,哪怕他的腸胃根本吸收不了太多,吃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那些食物又要被他緣模原樣的吐出來,他也要吃。隻要腸胃能夠吸收到一點點營養,他就不是在做無用功。
看到明煦的改變,最開心的,除了負責他身體狀況的醫生就要數墨菲了。
數年前,墨菲和手下把明煦從廢墟裏救回來的時候,人就隻剩下一口氣在了,搶救的過程中更是在鬼門關裏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遭。就連大夫都說,明煦能從死神手裏撿一條命回來,已經是上天對他的恩賜,再多的要求,就隻能看明煦自己的造化了。
墨菲對於這樣的結果,心裏不能說沒有一點微詞,奈何他那時候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海盜,能夠動用的資源有限,就是把所有身價都壓在這上麵也收效甚微。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將墨菲心底的那點鬥誌,一下子點燃到了最高點。試想,作為一個團體的老大,如果連自己手底下的兄弟都保護不了,那他還不如去撿破爛。
聽完手下人的彙報,已經鬱悶了一整天的墨菲,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模樣,“吩咐下去,隻要是他點名想要的東西,全都滿足。”
墨菲看著來傳話的手下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伸手在一旁的玻璃桌麵上敲了敲。他以為,自己這一輩,都不會再仍下任何一個兄弟,也不會讓任何一個兄弟去為自己當槍口。埃德蒙·斯科特,是你把我再一次推向了沒有退路的深淵!這筆帳,我會好好記得,早晚,要讓你為此付出更大的代價!
此時,被墨菲詛咒了的埃德蒙,正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關押特納的囚室外麵。說實話,今天以前,他從來都沒想過,就在這條他每年都要路過幾次的航道的一顆不知名的石頭星底下,竟然隱藏了這樣一處無論儲備還是配套設施都不輸給中型基地的實驗室!而且,這裏常年都隻有一個科研員和一台奇怪的智腦居住,又沒有登記在帝國任何官方或是組織的名下。當真是古怪到了極點!換一個場合,這樣一間底下實驗室,埃德蒙肯定是不敢踏足的。
“你不用騙我,老大是不會扔下我,一個人走的。”有當年的明煦做例子,性子耿直的特納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那個和他一起長大的大哥,會在他生死未卜的情況下,獨自帶隊撤走。
“就知道你不會相信。所以,我這次下來以前,特意把整場戰鬥的錄像幫你帶過來了。”早就知道會有如此一說的埃德蒙,把準備好的平板從窗口遞給特納,“人可以騙人,但是錄像這東西是不會騙人的。”
特納的心理防線,終於在這一刻出現了一絲裂痕。
墨菲帶著白銀艦隊離開時,那種毫不留戀的動作,讓特納感覺一陣胸悶。但特納也不是傻子,接合著前後白銀艦隊的狀態,大概分析的出,艦隊今天已經是超長發揮了,想要更上一層樓,在整場戰役中取勝,除非使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大殺招。
相比之下,撤退,已經變成了墨菲最明智的選擇,換成是他自己,也不會就為了十幾個人,眼睜睜的置上千號兄弟的生死於不顧。
這樣一想,特納的心裏的那點鬱結,也就跟著煙消雲散了。不但如此,他反倒是十分慶幸,墨菲沒有愚蠢的選擇堅持戰鬥,就為了他們十幾個人而犧牲更多的同伴。
值了!
特納一拍大腿,把平板放在一邊的矮桌上。不是有句古話說得好麼,人死,有重於泰山,有輕如鴻毛,段看他是為了什麼才付出的生命。自己現在雖然身陷囹圄,身邊的兄弟也是生死未卜,卻也當得起重於泰山這幾個字了。
“還有別的麼?”心境轉變了,特納說話時的語調自然也就跟著輕快不少,“隻有這麼一段錄像,隻能說明,老大在實戰應對的時候比你們更加懂得取舍。雖然犧牲了我們十多個兄弟,卻換來了更多人生的希望,你覺得,我會因此而記恨唾棄他麼?不會,而且,隻要我還活著,我就相信,老大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把我就出去。”
“自信心倒是蠻強的。”埃德蒙明知道特納說得是事實,卻依然止不住想要勾起嘴角,“你知道麼,如果我們換一個場合,換一□份,我一定會為你這種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的姿態而鼓掌。特納,我承認,單比心境的豁達程度,我是絕對及不上你,也為你能夠擁有那麼個重情重義的老大而感到高興。可你有沒有想過,理想和現實之間,往往後者才是更加殘酷的?就向現在,如果你選擇什麼沉默,那麼我就隻能讓你身邊的兄弟們,就那麼一直、一直的睡下去。這種死亡的方式,對它們來講,可是一點痛苦都沒有的。”
“你!”特納氣結,瞪著囚室外麵埃德蒙那得意的笑容,好半天才把後半句話憋出來,“你就不怕,如果我不能死在你的手上,出去以後,會把你們軍方竟然公然使用違禁藥物的事抖出去?對你們來講,名聲那種東西,不是比什麼都重要麼!”
“的確。”特納說得是事實,埃德蒙的確是沒有什麼反駁的立場,“可是,你又怎麼知道,這裏就是晟夏帝國所建設的實驗室,而不可能是其他人的私有財產呢?”
“哈哈哈哈哈…………”特納仿佛是聽到來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大手拍著桌子笑個不停,“你騙鬼呢!這地方,一看周圍的環境就能猜得出來,是隻有你們軍方這種追求所謂高端大氣的人才會有的手筆。私人性質地方,哪個不是追求空間的最合理化使用?還有那些打在我兄弟們身上的藥劑,撐死也就能弄到那麼三兩支,這麼大批量的,把它們當一般安眠藥用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埃德蒙在特納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攥緊拳頭,當真是一個頭幾個大。
“怎麼不說話了?我記得,斯科特少校,不是一個挺能說的人麼?怎麼可能會敗給我一個嘴拙的?”眼看著自己反而是要在話峰上反踩對方一腳,特納的心情就更好了。
“那是因為,我們不想用太血腥的方式來對付你們。每個人都應該有人權,海盜也一樣。是我製作了主張,想給你的兄弟們一個更加體麵的死法,也讓他們死的不那麼痛苦。想不到,你反倒是不領情了。”為埃德蒙引了路以後,淵智其實一直都沒有離開,而是站在了一處兩人都不會去特別注意的角落裏。
距離哥哥去世,已經過去了二十幾個年頭,他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能夠如此近距離的去接觸哥哥的孩子,哪會輕易的就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