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陛下信任,這件事是臣下一手操辦的。”周曾的神情也變得有些苦澀,道:“因為這件事,臣下得罪了許多想要乘機侵占上林苑土地的同僚,也因為這件事,關中的黎庶黔首為臣下修建了六座生祠,臣下一時不查,沒能及時阻止,所以等臣下知道的時候,生祠已經建起來了。”
“亞叔是怕那些被你得罪的同僚乘機進讒,汙蔑亞叔你存有異心?”項康立即明白了周曾的意思。
周曾坦然點頭,道:“陛下,臣知道你不是嫉妒的人,肯定不會介意這種事情,但是三人成虎,如果向陛下你進讒的人多了,難保不會出現什麼意外。而且這件事情還涉及到了我們的軍隊將士,臣下如果不趕緊撇清關係,將來恐怕更有可能百口莫辯。”
項康又歎了一口氣,點頭道:“亞叔,你不用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朕如果信不過你,也不會一直讓你留守關中,所以不管任何人在這件事上做文章,對你都不會有任何影響。”
“多謝陛下。”周曾重重頓首,又道:“陛下,既然話已經到這個地步了,臣下也不想再隱瞞了。其實旁人建議臣下這麼做的時候,臣下也考慮過是否有必要這麼做,但是臣下冒昧替陛下權衡了一下利弊後,又覺得很有必要這麼做。”
“為什麼?”項康好奇問道。
“河內侯龍且,嗜酒放縱,已經幾次在酒醉後濫殺他的家中奴仆。”周曾背誦著道:“宛侯鍾離昧,私下收容不法賓客,飲食起居奢華,直追王公。櫟陽侯丁疾好色,妻妾已有四十餘人,其中還有一些是他在民間強買的美妾。博陽侯朱雞石也是同一個毛病,妻妾數量雖然沒有丁疾那麼多,但其中有兩個是本應該押來鹹陽由朝廷處置的齊王田廣嬪妃。晉陽侯鄭布,侵占汾水河畔的無主良田近兩萬畝,妻妾數量也是比陛下你的嬪妃還多。”
“臣下不知道陛下你是否知道這些事。”周曾也是歎了口氣,然後道:“臣下隻知道,就算陛下你知道這些事情,也不忍心不願意追究這些陛下你的股肱之臣,但是如果不給這些人提一個醒,他們以後恐怕隻會更加的橫行不法,在已經走錯的路上越走越遠。”
“提醒他們的最好辦法當然是殺雞儆猴。”周曾的笑容重新變得苦澀,道:“臣下是陛下你的亞叔,長年留守關中的大漢左丞相,百官之首位列三公,當然是最合適那一隻雞。另外借著這個機會,還可以讓陛下你對臣下更加放心,一石二鳥,所以臣下就故意做出了強買民田的事情。”
項康再不言語,隻是親手攙起了周曾,然後向周曾作揖下拜,無比誠懇的道:“亞叔,是侄錯怪你了,侄現在才真正明白你的良苦用心,讓你受委屈了。”
“陛下不必客氣,這些都是臣應該做的。”周曾趕緊還禮,微笑道:“陛下放心,臣下明就自己去向關中的黎庶黔首謝罪,歸還他們的宅院田地,至於如何處罰臣下,陛下你隨意決定吧,總之一定要借著臣下這隻雞,好生提醒一下我們大漢的那些有功之臣。”
項康拍拍周曾的肩膀,道:“亞叔放心,你主動犧牲的東西,朕將來一定會加倍還你。”
事還沒完,又和周曾了一些掏心窩子的話,還有商量了一下如何警醒已經逐漸開始腐化墮落的功臣元勳後,項康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忙問道:“亞叔,聽你剛才的口氣,你故意賤價強買民田,好象是其他人給你出的主意,這人是誰?”
“回稟陛下,是臣下的一個賓客,叫邵平。”周曾如實回答道:“這個邵平在前朝的時候,曾經被暴秦皇帝嬴政封為過東陵侯,專門為嬴政的生母趙姬守墓。陛下你入主關中後,他淪落為布衣,在霸上以種瓜為生,後來被臣下收為了門客,聽關中黔首為臣下修了生祠,他就向臣下進言獻計,勸臣下故意自汙預防萬一。”
言罷,誤會了項康意思的周曾又趕緊補充道:“陛下,這個邵平向臣下進言獻計,隻是為了不讓臣下被推到風口浪尖,絕對沒有任何挑撥之意,陛下如果不喜歡他這麼做,臣下回去就給他一筆錢,打發他回家去繼續種瓜。”
“亞叔你誤會了,朕沒有怪他的意思,朕隻是對這個邵平有點感興趣。”
項康搖頭,又在心裏盤算道:“這個匹夫不簡單,有頭腦目光也長遠,能夠早早就看出亞叔可能會遇到的危險,還能服亞叔這麼愛惜羽毛的清官做出自汙的事,明他的口才也肯定差不到那裏,這樣的人如果用好了,用在了適合他施展身手的地方,不定可以收到奇效啊?”
盤算到這裏,又想起自己目前的第一緊要大事,項康很快就在心裏拿定了主意,又暗暗心道:“試一試吧,雖未必能成功,但就算失敗也無所謂,大不了就是按照我原來打算的繼續行事就是了。”
在心裏完了這句話,項康馬上就向周曾吩咐道:“這樣吧,亞叔,過了這個風頭,你帶那個邵平來見一見朕,朕有個差使想安排給他,看他有沒有膽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