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忘了她還是慕容憫冊封的昭儀,是他的妃子。
“你說我有那麼老麼,我才十八歲哎。”她捂著臉,歎氣。“呆在皇宮裏悶死了,哪也不能去,那個皇帝更奇怪,老是冷著一張臉,也不說話。在匈奴我還可以騎馬呢,王宮裏也沒那麼多規矩。”
這位公主長在草原,心靈單純,生活在皇宮就如鳥被關在籠子裏,為了國家利益不得不背井離鄉。
“公主要是覺得悶了,就出宮去看看。”
“真的麼?我可以出去?”她睜大眼睛不敢置信。
我點頭,“皇上會同意的。”
“你真是個好人。”她拉住我的手,“我會常來找你玩的,你住在哪個宮?”
我暗自歎了口氣,想必這位單純的公主,還不知昭儀是什麼。
“我住在紫宸殿。”
“你……”她指著我的鼻子,神色緊張,“流血了。”
我一摸鼻子,手上沾了殷紅的血跡,溫熱的液體還在不斷的往外流。
手上的帕子都被染透了,血仍在流,眼前暈暈乎乎,極力保持著清醒。思雅扶住我,焦急地喊著,“來人,救命。”
視線越來越模糊,隻看見白茫茫的一片,耳邊有人叫了一聲,“楓兒”。這樣稱呼我的隻有一人,慕容憫他來了。
當我醒來已是次日華燈初上,簾外跪了一地的人,一個玄色身影立在窗前。
聽到我的輕咳,彩月低呼了一聲,“姑娘醒了。”
簾子被人掀起,慕容憫兩步走到榻前,眉頭緊鎖,臉上悲喜交加,“怎麼樣?哪裏不舒服了?”從未見過他臉上如此複雜的表情。
我笑了笑,搖頭,想說話喉嚨幹澀的發不出聲音。
端了一旁的碗,他將我扶起靠在身上,神情專注地喂我喝水。
“王太醫。”慕容憫衝簾外叫道。
太醫診治完畢,跪地戰戰兢兢道:“回皇上,姑娘她……”
“快說。”
“此毒已深入五髒六腑……怕是時日無多了。”王太醫抖著白胡子斷斷續續說完了。
我清楚的看到慕容憫的身子晃了一下,側臉籠罩在陰影中看不清神色。
“朕養你們不是聽這些無用的廢話。”他猛然拂簾而出,怒道:“來人,都拉出去斬了。”
“皇上饒命啊。”簾外禦醫們齊齊磕頭求饒,“皇上饒命啊。”
忍著心絞痛,我掙紮著起身,讓彩月扶我下床。
“皇上,不要殺他們,咳咳……”
“楓兒。”慕容憫扶住我,臉上驚痛,顫抖著手抹去我嘴角的血跡。
“你咳咳……放了他們吧咳咳……”
“好我答應你。”慕容憫的表情快哭出來了,一邊擦我嘴角的血跡,一邊叫太醫止血。
經過太醫們全力紮針醫治,血是止住了,撿回了剩下的一點點命。
之後的日子,我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但每次醒來都會看到慕容憫在床前守著我,他會在我昏迷的時候一聲聲的喚著‘楓兒’,直到將我喚醒。他會跟我說很多話,講他以前的故事。他會一遍一遍做我喜歡的菜,然後等我醒來喂給我吃。
這一世遇到他,經曆了這麼多,我心足矣。
昨夜一場大雪,早晨奇跡般的天晴。慕容憫很早就去上朝了,躺在床上已久,體內積蓄了很多的氣力,急待發泄,腦中特別的清醒,不顧彩月的阻攔我下床活動脛骨。
彩月無奈,最終還是幫我梳洗打扮了一番,鏡中女子麵容蒼白,雙頰透著一絲紅暈。換上那件擱置已久的白色繡紅梅的錦緞,吃過一頓美味的早餐,披上大氅,我往院子裏走去。
雖說有太陽,仍是冷的刺骨,呼吸著清涼的空氣,覺得比任何花香都好聞。連日來一直吃藥,滿屋子都是刺鼻的藥味。
剛收到司南的信,他和蓉兒此時在吳國,更意外的是見到了小誌,信上說小誌會跟他們一起回來過年。
這些信都是慕容憫回的,我讓他不要提中毒的事,他們都不知道。
提筆,鋪開宣紙,蘸墨,我一筆一劃工整的寫出司南二字。
初見時,我被困在土匪窩裏,一襲白衣的司南從天而降,仿如世外神仙。在瓊華寺醫毒時,品他煮的茶,和他下棋。下山後他不顧自己的安危陪我找解藥……
感覺身後有人,回頭發現是慕容憫,一身黑底繡金龍的錦袍,緊抿著唇,如墨的雙瞳幽黯深沉,裏麵卻清晰的映出我的影子。
不知他何時進來的,我居然沒發現。
我嗔怪道:“你怎麼走路沒聲音的,差點嚇死我。”
他像個陶俑,定在那一動不動,根本沒有聽到我的話。
我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搖晃,大喊了一聲,“喂,回魂啦。”
他這才如夢驚醒般,眨了下眼睛,一言不發的將我攬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