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一段時間他刻意疏遠她,眉間總有些掙紮,也許那時候是在做決定吧,他已經過了年少衝動的年紀,和她在一起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越是情到深處,越是謹慎小心,總怕思慮不周而帶給對方傷害。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那個女人的身份嗎?”鬱雲川低聲問。
“哪個?”問題跳躍太大,徐盡歡一時沒反應過來。
“去學校找我的那個,”鬱雲川淡淡的說:“她是我姐姐。”
“什麼?”徐盡歡張口結舌,她什麼情況都想到了,甚至以為那是他前妻,沒想到居然是……姐姐?太玄幻了吧?
鬱雲川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又補充了一句:“同父異母。”
徐盡歡就有些明白了,怪不得他爺爺奶奶對自己兒子不管不問呢,依照老爺子剛直嚴謹的性格,兒子做出這種事,必定會引以為恥。
可如果他父親出軌了,有了孩子不該是他妹妹嗎?怎麼會是姐姐?
在鬱雲川接下來的講訴中,她才明白為什麼他一直都不肯提起自己的過去,從他的出生開始,就注定是個錯誤,也造就了他半生的坎坷。
其實事情也不是很複雜,鬱父與鬱母訂婚完全是家長的決定,而鬱父卻是個風流不羈的人物,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常常流連花叢,夜不歸宿,後來與一個小有名氣的女演員看對了眼,待女演員已經有了身孕後,他提出悔婚。
可這邊婚禮都籌備的差不多,就等著迎娶新娘了,當時鬱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中醫世家,兼濟蒼生的名號在外,又怎能出爾反爾,老爺子大發雷霆,一怒之下將鬱父趕出了家門。
一個不務正業的人被斷了財路能獨立在存多久?兩個月不到鬱父就又回到鬱家,說已經與女演員斷了聯係,那孩子不是他的,老老實實迎娶了鬱母。
那個時候觀念還比較落後,鬱母性子溫婉,覺得結婚了就該與丈夫好好相處,奈何縱使她百般柔情,丈夫對她始終冷漠的像個陌生人。
後來有次出門,她偶然發現自己的丈夫居然和另一個女人走在一起,兩人牽著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一家人其樂融融,好不幸福,而那個女人,就是婚前與他好過的女演員。
鬱母深知十多年了丈夫都不回頭,再勸也無用,當即提出了離婚,帶著正在讀初中的鬱雲川遠赴德國投奔閨蜜好友解語去了。
去德國後生活並不好過,經濟拮據不說,沒多久他就發現鬱母得了非常嚴重的抑鬱症,常常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有時又幾天不說一句,喜怒無常,性情大變。
其實他的中醫大部分都是博覽醫書自學的,所以那時候他還沒有能力治好母親。
好在鬱母的好友解語就是心理醫生,他就帶著鬱母住在了紐倫堡,三年過去,鬱母的病情沒有半點好轉的跡象,不過平時有解語照顧,也算相安無事。
後來他考去海德堡求學,一邊要學習一邊又要打工養家,醫學是個費時費腦的學科,需要大量時間研究實驗,他忙的幾乎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更沒有時間回去探望母親。
直到又過了兩年,解語聯係到他說鬱母不見了,整個紐倫堡都找不到。
這麼多年母子相依為命,雖然母親時常瘋瘋癲癲,但那是支撐著他艱難走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回到紐倫堡,發了瘋的找遍每個地方,又去了周邊城鎮尋找,去過了每一個母親可能去的地方,直到半個月後,鬱母的屍體被定期清理河道的工作人員撈起。
父親的無情與生活的艱辛讓他立誌,學好醫術,治好母親,給她一個無憂無慮的未來,可惜無論是生病還是死亡,他都束手無策,束手無策……
後來回國,得知自他們母子離開後,老爺子就把鬱父趕出了家門,他找到鬱父的時候,已經住進了療養院,據說鬱父珍視疼愛的女兒其實是女演員與別人的孩子,在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當場氣的腦出血,中風之後,女演員與別人雙宿雙飛,那女孩還算有良心,把鬱父扔在了療養院。
說道這裏,鬱雲川的神情很冷,眸中卻有著深切的悲哀。
如果能幸福,誰願意去恨一個人?
“很長一段時間,我經常去南郊療養院,看到他有口說不出,被我氣的渾身顫抖的模樣我就覺得很痛快,隻要我動一動手就能治好他的病,但是我偏不,阿歡,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的親生父親,我知道我這麼做不對,可我控製不住自己,一麵自責一麵享受著變態的痛快,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要瘋了。”
徐盡歡早已淚盈於睫,雖然早猜到他必定有一段不堪的過去,但真到親耳聽到之後又覺得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別說了,你沒有錯,真的,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她抱住他,自己先哭了起來。
“不是的,你不知道,……一年前,他自殺了……在療養院,從三樓爬了出去,”鬱雲川凝視著結冰的河麵,痛聲說:“以頭著地,麵目全非……”
這次徐盡歡徹底無言,隻是顫抖著手臂緊緊抱著他,他心裏已經夠痛的了,最後卻還要被自己的父親這樣報複,給他留下終生的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