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一 桃妖(2 / 3)

容決微微一滯,“他……”

“他沒認錯人,你認得他的,不是嗎?”紅梅輕輕吻著容決雪白的頸項,姿態嫵媚,“決……你有好多事……瞞著我。”

容決一手將她推開,淡淡的道:“你也有事瞞著我,不是麼?”

紅梅雙手將他牢牢抱住,與他發鬢廝磨,喃喃的道:“決,隻要你天天和我說話,無論你有什麼事瞞著我,我都不在乎……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她伏在容決背上,嗬了一口氣,“我愛你。”

容決僵了一僵,“放開!”

紅梅深吸一口氣,將他放開,眼眶裏淚珠盈然,卻是要哭了。

“你……總之,是我對不起你。”容決目中顯出黯然之色,“你……你……休息吧。”

紅梅默默無言轉入房中休息,容決默默立於門前,一心之亂,不下於千針萬線,尚且是針針入血入肉,徹骨疼痛。

配天居然化身男裝,還娶了妻子。上玄下樓之後,食不知味,木然吃完了桌上的牛肉和饅頭,夥計牛肉短少斤兩,沒有給他上酒他也不知。

坐了沒多時,陡然聽門外砰的一聲震響,幾個窗邊酒客探頭一看,魂飛魄散,都叫:“死人!死人!”

那夥計奔出門去看,卻見地上一個人摔死在地,血肉模糊,單看那身上穿的衣服,卻是剛剛進門沒有多久,和那青衣公子同行的那個老叫化子!他心頭駭然,口中驚叫,“哎呀,這……這……”一抬頭,隻見人影繽紛,一瞬間在二樓閉門密談的幾人已都在眼前,也不知是從哪裏出來的,隻見人人臉色慘白,麵麵相覷,有個老太婆咬牙切齒,“好辣的手!”

原來江南羽幾人正在房中討論“胡笳十三拍”被殺之事,討論來討論去,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後都靜了下來,各自用餐。正在片刻之前,突然有個人影自窗前晃過,那身影疾若飄風,妖魅如鬼,老叫化子眼尖,立刻破窗追了出去,誰知道不過一瞬之間,章病老叫化子就驟然墜樓,氣絕而死,這凶手難道當真不是人,而是鬼魅不成?

紅索女花春風走近一看章病的屍體,臉色一變,“一擊奪魂。”

江南羽臉色青鐵,他邀請武林同道共同商議胡笳十三拍桃林血案,結果事情尚未開始,便已又死一人,這凶手分明向他挑釁。章病是被人擊中頭顱,腦漿崩裂立刻畢命,這等掌力,世上能有幾人?而這凶手又如何知道他們業已來到冬桃客棧,如何能夠立即殺人——莫非,那凶手也在客棧之中?

“江賢侄,我看先前老叫化的猜測不對,這等心狠手辣,這等掌力,絕非女子所能,這殺人凶手是個狂魔,也是個瘋子,但多半是個男人。”那光頭其實並非和尚,隻是穿了件和尚袍,他還娶了兩個老婆,和江南山莊莊主江南豐是二十年的交情,號稱“禿雕”王梵。

“難道世上隻許有殺人如麻的男人,就不許有殺人如麻的女人?”那老太婆姓柳,年輕的時候叫柳盛兒,如今年已七十有九,仍舊叫做柳盛兒,正是“禿雕”王梵的妻子,比他大了十歲。

“你們注意沒有?章叫化子不是一掌畢命,讓他腦袋開花的,不是手……”花春風看著章病,臉色一分一分變得慘白,“是腳。”

江南羽全身一震,章病是被人一腳踢中頭顱而死,鮮少有人這般殺人,這凶手果然狂妄,而且功力深湛,無論舉手抬足都有巨力。他想了一想,突然脫口而出,顫聲道:“如此武功,莫非……莫非是……袞雪?”

其餘幾人一齊點頭,王梵沉聲道:“如此武功,若非玉骨,便是袞雪!”

號稱“秋水為神玉為骨”之“玉骨神功”,和“袞雪神功”並稱當今武林兩大禁術,傳說兩種奇功同時出世,江湖必有劫難。這兩種武功練成之後都有開山劈石的力量,而且修習和施展都極易走火入魔,百年來在此二功上入魔的人不下千百,如是方被列為禁術。兩年前“祭血會”軍師唐天書修習此功,卻在即將練成之際死於“鬼麵人妖”玉崔嵬手下,此後便未再聽說有人練成過,難道這凶手擁有“袞雪”或“玉骨”的不世奇功?

上玄坐在桌邊,靜靜聽門外驚駭之聲,門外眾人討論之聲,句句都入他耳中,突有所覺,抬起頭來,卻見容決和紅梅站在樓梯口。紅梅滿臉驚駭往外張望,容決一雙眼睛淡淡的凝視著自己,他看了容決一眼,驟然拍桌一擊,“小二,拿酒來!”

門外嚇得魂飛魄散,口角流涎的夥計連滾帶爬的進門,奔入廚房去打酒,現在隻消不讓他看著那死人,他什麼都幹,叫親爹都行。

酒很快上來,上玄一口喝幹壺中的酒,拍了拍桌麵空曠的一角。

容決和紅梅走了過來,坐在他身旁。

紅梅臉有驚恐之色,容決眉頭微蹙,低聲緩緩的道,“你還不走?”

上玄突地一笑,“人又不是我殺的,為什麼要走?”

容決凝視著木桌許久,方才一字一字的道:“我隻知世上隻有你,練有袞雪……”

此言一出,無異他已承認他是容配天,隻聽他繼續道:“你若在此,不是凶手,也是凶手。”江南羽幾人認定凶手若非練有玉骨神功,便是身負袞雪神功,趙上玄練有“袞雪”,世上知道的人並不多,但一旦讓人發現,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殺人嫌疑。

“我為何要走?”上玄靜靜的道,“你在這裏,我為何要走?”他看向紅梅,“我不知道配天是如何娶你的,不過她對你冷淡,那是因為她是女子,而並非男人。”他伸手握住容佩天的手,語調很平靜,“她是我的妻子。”

紅梅盈盈粉淚墜下,“我……我……”容決卻渾身一震,“你的妻子早已死了,我絕非——”卻聽紅梅低聲打斷,“我其實早已知道,決不是……決是女子,隻不過……隻不過寧願不知。”她語調似乎平靜得很,眼淚一顆一顆如斷線珍珠般往下滑落,“我愛容決,我愛他……所以嫁給他,所以陪他住在這裏,就算他不和我說話,不看我,我也心甘情願,隻要能陪著他……”她淚眼婆娑的抬起頭來,“隻要能陪著他看著他,我不要他是女子,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女子,隻要他是容決,我就愛他。”

配天低聲道,“我知是我當年女扮男裝,誤了你一生,可是……”

紅梅淒然,“可是當年是我非你不嫁,不是……不是你的錯,當年不能嫁你,我寧願死。”

配天不再言語,閉上了眼睛,眼睫顫抖。上玄伸過手去,握住她的手,隻覺她手掌冰冷之極,配天顫了一下,沒有掙開,上玄手掌的溫度如烈火般傳到她手腕上,隻聽他斷然道:“她是我的妻子,不管她與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是我的人!”

紅梅一震,滿頭散落的烏發飄了一飄。上玄目光牢牢盯著配天,“還記得麼?那天你說我定要後悔?”

配天臉色蒼白,唇角卻微微露出了一絲兒嘲諷之意,“記得,你說‘趙上玄永不言悔。’”接著她又閉上眼睛,“你一直是那語氣,從小到大。”

上玄的目光突然掠起了一絲狂意,那點狂就如荒蕪已久的陵野上空刮起了一陣直上九霄的風,死寂的曠野突然飄起了一片枯黃落葉直逼明月,那麼真實得令人害怕,“要是我早已後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