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本來也不知此事,是宮外密探快馬加鞭趕回來才送到的消息,可探子終究是晚了一步,沒有在陛下出發之前趕回來,就這樣硬生生的錯過了,真是造孽!”
太後一邊說一邊愁容滿麵的揉著額頭,今日的她哪裏還有幾天前那副備受冷遇的頹然樣子,雖然臉上滿是愁緒,可華貴的錦緞長袍卻一絲不苟的穿在身上,一身綾羅綢緞,珠光寶氣,襯得她分外光彩奪目,一掃聶毅在宮中時的陰霾樣子。
張統領平日甚少到後宮來,自然也不知平日太後是個什麼樣子,隻聽她這會兒這麼一說,便死死地皺起了眉頭,“娘娘是說這消息是之前皇上派去各諸侯封地的探子帶回來的消息?那為何……微臣原來從沒聽陛下提起過?”
“放肆!你是在懷疑哀家說謊嗎!?”太後猛地一拍桌子,上麵的花瓶跟著晃了晃,差一點砸在地上,“這種關係到大晟根本的事情,哀家豈會拿來開玩笑!不僅你不知道皇上往各諸侯封地派過探子,就連哀家也是今天才剛剛知道,你是內臣,哀家是後宮之人,都不便過問政事,可以前不知道並不代表沒有此事,如今逆賊馬上就要殺到宮門口了,你現在竟然還有心思懷疑哀家說的是真是假?”
“微臣不敢!”張強趕緊跪地磕頭,匍匐在地上急聲道,“不是微臣懷疑娘娘,實在是事出突然,若是沒有陛下的口諭或聖旨,微臣即便身為錦衣衛統領,也不能輕易調動兵馬啊!況且娘娘如今的身份……”
後麵的話他沒說下去,但是太後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冷笑一聲,“哀家的身份如何?你是想說哀家本來就是後宮之人,手上又沒有鳳印,更加沒權利吩咐你守衛皇城了是嗎!?”
說到這裏她站起來在原地踱了兩步,深吸一口氣才穩住情緒,低聲說,“張統領,宮中的規矩哀家比你清楚,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哀家又何必親自找你,如今陛下身在青雲觀,拿著鳳印的安妃也一同前去了,宮中本就無主,哀家這一把年紀,本不願意摻和這些糟心之事,可如今眼下的局勢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宮廷糾紛,它關係到我大晟的江山社稷和存亡啊!這讓哀家還怎麼坐以待斃!?”
“從各封地趕回來的探子已經趕去青雲觀了,但再怎麼快馬加鞭,今夜之前也不可能趕回來,可那群逆賊今晚就要攻打皇城了,哀家再怎麼說也是先帝皇後,聖上之母,不能眼睜睜看著老祖宗打下的基業就這樣毀於一旦,所以隻好把張統領您請到這裏來,一同商量禦敵之計。”
說這話的時候太後的臉上毫無血色,一張嘴唇控製不住的輕顫著,情緒激動的眼眶都微微發紅,看到她這個樣子,再一聽她說的這些話,張強已經信了大半,畢竟在這種危急時刻,太後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編出這種謊話。
但相信歸相信,要如何行動卻不能他一個人來決定,想到這裏,他緊緊地蹙起眉頭,躊躇了片刻才低聲開口,“娘娘……您的意思微臣明白,但調動不了兵馬,就算微臣到了您這裏也是無濟於事啊。”
說到這裏,他攥緊拳頭,急聲道,“微臣隻是一個小小的禁軍統領,抗擊逆賊這種事,還需軍中派兵才能鎮壓,不如微臣即刻出發趕去青雲觀向陛下上報此事,這時隻有陛下的虎符才能調動兵馬了!”
太後一聽這話,立刻不動聲色的皺起眉頭,袖子下的手指死死地攥著,立即否決,“不行!遠水解不了近渴,等你趕到青雲觀要來虎符,那些逆賊的兵馬恐怕都已經殺進宮中了!為今之計隻能封鎖皇城,死守到底,一直拖延到皇上派兵回朝為止,否則今晚就是我們的大限之期。”
“……太後娘娘這……”
看著張強發青的猶豫臉色,太後厲聲低語道,“張統領,你不要忘了,一旦皇城失守,那群反賊的下一個目標就是皇上,而皇上這次出行身邊一共才帶了幾百兵馬,我們應該謝天謝地這群逆賊的第一個目標不是青雲觀!一旦我們沒有守住這裏,讓他們輕易就奪了去,你覺得到時候皇上還來得及用手上那塊虎符調兵遣將麼!”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為了國家大義和皇上安危,孰輕孰重,張統領您應該比本宮清楚,你現在若是能守住皇城,等皇上回來,你就是平定叛亂的首功大將,到時候又怎麼可能再追究你的擅自行動?可你要現在要是再遲疑下去,錯過了機會,到時候隻有死才是我們唯一的下場!”
最後一句話徹底讓張強動搖了,他一咬牙,使勁搓了搓冒汗的臉,抬起頭目光堅毅的開口,“娘娘需要微臣怎麼做?”
聽到這話,太後在心裏如願以償的勾起了嘴角,但臉上卻露出欣慰的表情,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封鎖整個皇宮,任何人不得出入,哀家已經聯係了朝中幾位大將,一會兒他們就會派兵馬前來支援,除此以外,今晚若有人違令將任何人放進宮來,格殺勿論!”
一聲令下,風起雲湧,這座宮城終於在這一天掀起了血雨腥風。
張統領一向執行力驚人,不過半天時間就將宮中所有兵力集結在一起,死守各個宮門,而太後所謂的幾位大將所派的上千援軍也及時趕到,按部就班的將整個皇城的各個關鍵哨所全都換成了自己的人。
一時間,看似風平浪靜的皇城之下,其實早已暗波湧動,那些森嚴的守衛誰都不知何時就都換成了王家的人,可以說王氏一族此時已經滲透到這座皇宮的每一個角落,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大陷阱”。
部署完這些之後,太後克製不住心裏那份興奮,一步一步的走上代表權力的金鑾殿,站在大殿中央,俯瞰整個皇城,她無聲的大笑起來。
今日過後,這天下就要蓋頭換姓了,她就在這裏靜靜地等著,等著王國邦那邊的傳來的好消息。
雖然世上無絕對,她也沒法保證王國邦這一次在青雲觀的偷襲能否成功,如果成功了,相信沒一會兒,他就能帶著聶毅的首級將自己這個太後送上至尊之位,可要聶毅福大命大,能在青雲觀僥幸逃出來也無所謂,因為她早這裏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就等著聶毅回來,來個甕中捉鱉!
到時候整個皇宮都是她的人,而聶毅就算手裏攥著虎符也遠水解不了近渴,到時候還不是要乖乖的跪在自己這個母後麵前俯首稱臣!?
想到這裏,太後控製不住的笑出了聲,而就在這時,一個王氏將士突然疾步跑進來,急聲道,“太後娘娘不好了!皇……皇上……”
太後一聽瞳孔陡然一縮,倏地回過頭來,‘皇上怎麼了?難道聶毅這麼快就趕回來了!?”
“……屬下不知……但這會兒皇上的禦輦的確已經到了宮外,這會兒正要準備進宮呢!娘娘,我們現在怎麼辦!?”
一聽這話,太後死死地攥住手心,咬牙切齒道,“好,真是好,這孽障還真是福大命大,竟然能從青雲觀裏逃出來!”
“……太後娘娘,您說他這麼快就回宮,王將軍那邊會不會已經……”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太後直接伸手狠狠抽了他一記耳光,“給我閉上你的臭嘴! 聶毅能逃出來,可不代表哥哥就會出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克製住自己有些發慌的心,冷靜的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慌,也不要胡思亂想,就算聶毅突然回來了,也沒什麼可怕的,如今這皇城裏都是她的人,張強手裏那些錦衣衛也全都有專人監視,聶毅就算帶著幾百侍衛回來也不足為懼,隻要她開心,現在就能立刻放箭把他射成篩子!
想到這裏,她倏地一下站起來,一甩鬥篷,“他既回來了,哀家這就去會會他,看他今天怎麼死!”
走上宮牆,整齊劃一的隊伍已經嚴陣以待,這些人全都是王氏一族的人,這會兒已經徹底控製了皇城。
太後不疾不徐的走上來的時候,一眾人立刻跪地行禮,“參加太後娘娘!”
所有人的動作出奇的一致,聲音更是洪亮的隔著好遠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隻是看他們的態度就已經知道太後在這些人心中有多麼大的威信。
這時聶毅還在城牆下不遠的禦輦裏,旁邊除了駱心安以外,就隻剩下一眾黑衣鐵騎軍,雖然鐵騎軍的數量少說也有一百多個,但在巍峨的宮牆和一眼望不到頭的兵馬映襯下,顯得如此勢單力薄。
太後居高臨下的瞥了一眼,看到聶毅身邊剩下的這些人,禁不住快意的笑了起來,“皇上不是去青雲觀祈福上香去了麼,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祖宗規矩可是要齋戒七日,陛下連一日都堅持不了,就這般草草的回來,若是傳到民間,可不是賢君所為啊。”
聶毅聞言冷笑一聲,“多謝母後掛念,說起來都是托舅舅的福,要不是舅舅提醒朕母後您一個人在宮中身患重病,離不開人手,朕也不會因為太過掛念您而這麼快回來,不過如今看到母後您這般容光煥發,朕可差點忘了您還是個重病在身之人啊。”
這話聽起來平淡,但落在太後耳朵裏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聶毅突然提到王國邦,就說明王國邦的確在青雲觀對他已經下過手了,可現在聶毅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王國邦卻沒有回來,難不成是出事了?!
壓下心裏的驚慌,她冷笑一聲,“陛下不在朝中,剩下一堆爛攤子,哀家作為聖母皇太後,即便重病在身也理應站出來主持大局,而不是眼睜睜看著大晟就這樣毀在你的手裏!”
聞言聶毅不禁冷哼一聲,陰厲的眯起眼睛反問道,“哦?原來在母後眼裏朕竟然是個昏君,所以你趁著朕不在朝中,就要造反不成?那依您的意思,何為明君?是不是任憑你王氏這幫亂臣賊子,吞並朝廷土地,犯上作亂,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叫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