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敢說,因為姑娘愛聽,不是嗎?”看女孩神色舒緩,方修雲試探著開了個玩笑。
“你……”薇然一時語塞,總覺得今日的方修雲似乎有些沒大沒小起來。
不過這也算是好事,說明他快要從仇恨中解脫出來了——還是說,是因為他自覺快要完成報仇了呢?
果然有目標是一件好事啊。薇然看看身邊的梅香,又看看對麵的方修雲。
在正常人的心裏,不可能發生的“對皇帝複仇”這種事,隻有他一以貫之地堅持著,如今竟真的等來了機會,還是“利用兒子殺爸爸”這種高級的方式……真不知該不該讓人讚一句,有誌者事竟成。
但這裏是皇家,想要對皇帝不利,似乎也隻有可能利用他的兒子們吧。
“好了,來說說你的計劃吧——如果本姑娘想讓當今失位,應該怎麼做?”
“如果?”方修雲挑了挑眉。
“好吧。”女孩無奈道。“是我……想要這麼做。皇上他,我想要他死,至不濟逼他退位,幽禁起來也好。”
從齒縫間擠出這句話,薇然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捂著胸長出了一口氣。
在古代社會呆久了,再這麼直言對抗皇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雖然有些人因為家仇的關係看起來並不怎麼受此束縛,但就像簫巍被皇帝下獄時,薇然的第一反應是憤怒,隨後便很快轉到了思考局勢該怎麼處理上去一樣,總之,像“皇帝和她有仇”這樣的概念,是一次也沒有出現在她的小腦瓜裏。
現代穿越過來的她尚且如此,大魏本土,文官出身的人不應該更是這樣嗎?皇上雖然害死我爹,但也隻能悲歎天道不佑、自責勸諫不力……什麼的。
咳,咳咳……
看來,方修雲這家夥,看上去恭謹溫順,骨子裏卻是個狂悖的人呐。
他不應該在宮裏陪她玩宮鬥,應該放到外麵,江湖上去搞造反才是。
姑娘……少年在黑暗中笑了笑,心中對女孩的感情十分複雜。“在下,其實還沒有計劃。”
“什麼,沒有計劃!”薇然眨了眨眼,控製住了自己。“你在耍我嗎?”
“在下此前未得到姑娘的指令,不敢妄作計劃。”其實是有她的參與和沒她的參與,是兩套方案。“如今姑娘既已下令,在下現在想就是了。”
“現在想……”女孩隻覺得一口氣哽在胸口喘不上來。“想好了嗎?”
她故意不給時間,刁難般地隨口一問。
“想好了。”方修雲低頭,老實道。
……
呼——
輕出一口氣,透過窗欞望著宮牆上的夜空,女孩扭扭身子,失了睡意。
窗外夜風輕動,傳來重瓣木槿的香氣,幽幽鋪遍一室。
今天,她終於邁出了這一步。
從意識到當今皇帝是位昏君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許多歲月,雖然她仍舊是個卑微不起眼的小人物,但也開始可以作為一顆滑輪、一個支點,撬動整個曆史。
這世上最不可以小看的當真是人心。哪怕是塵埃,隻要有了意識,也是可以殺人的。
……
漫長的九月,一切都在朝著最壞的狀況發展,唯有一事、一人,出乎了眾臣的預料。
那就是房陽候,楊敢。
在皇帝胡鬧似的提拔了楊敢為對韃靼的主將之後,他就“完全放心”地將戰事全部一丟,轉身投入了哀悼愛妃、照顧幼子的“大業”中去。
東宮試探著欲從楊敢處奪過軍權,將他當作一枚人形的圖章,可在被委婉地拒絕過一次後,便冷了臉緊鎖宮門不再管。
事已至此,大家都對房陽候此人失去了希望。
一個連軍國大事都要投機的奸猾小人,還和當今皇帝一條心,這讓大家能怎麼辦?
然而,楊敢卻不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