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另一個秘密(1 / 2)

林銳死沒死,流弋已經不在乎了。他像一隻破掉的貝殼,沙子水流都可以灌進去,把他深深掩埋。窒息過後,就是麻木。他本來也不缺麻木,隻是忽然就明白了很多東西,大概他的努力從一開始就錯了方向,緣木求魚,這就是結局。

他放棄改變那些無力撼動的事情了。很多大道理他都懂,書本上看來的,老師那裏聽來的,他把自己削圓了捏軟了去俯就去迎合,最後才發現自己放的太低,這樣的姿態,和邀請別人來踐踏有什麼區別。那這是要怪誰呢,怪沒有人教,沒有人學,沒有朋友幫扶?

他循著這個結果追溯不出原因來,好像是不知不覺,又像是早有預謀,他被生活擠壓成了這個樣子——被嫌惡或同情,隻有這兩個極端。

畸形的,破敗的,讓他自己都開始迷惑的人生,扭扭曲曲地成就了“悲慘”這個形容。

流弋在床上想了很久,頭疼,身體疼,腦子裏一團漿糊,然後莫名其妙地揚起唇微笑和神經質地悲戚。

他忽然想起流蘇來。他記得小的時候每次被人欺負後回家去流蘇都很尖刻地嘲笑,那種嘲笑像是冷鋒,很容易割傷人。小的時候會理解為不被心疼,會心酸,和委屈。現在想來,他從流蘇那裏繼承了那種不把自己的傷當回事的感覺。

他們母子,就像是互相糾纏的兩株植物,沒照到陽光,又不能互相支撐,於是長成了怪異的形式,匍匐在地上苟延殘喘,不知道哪天會碾壓掉。

收起不值錢的傷感,流弋下床給自己做飯,一瘸一拐的姿勢有點滑稽。

冰箱裏的菜是前幾天就買的,他也沒介意,一樣一樣地拿出來,挑了還可以吃的,洗幹淨,切碎了混亂搭配著,也沒心思做出花樣來。

廖冬回來,沒在房間裏看到人,找了一圈才在廚房裏看見人。

流弋的狀態比他想象的好多了,係著圍裙,頭發有些亂地翹著,在切一塊薑。

“知道肚子餓了?”廖冬站在門外問,聲音談不上有多溫柔,乍一聽好像還有些調笑。

他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了,經曆的多了,心腸自也變得很冷硬,很難被觸動和感染。

但是此刻的流弋給他一種久違的柔軟感,他回想起男孩抱著他失聲哭泣的情景,心稍稍動了一下。很多感覺好像也很更遠的少年時代重疊在了一起,瘦弱的小孩,跟在身後怯懦地張望,讓人沒辦法扔下。

從什麼時候把這個小孩忘掉的呢,生活軌跡就變成了兩條路,一轉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陌生的,熟悉的,抽高了的身體,分化得幾乎與流蘇重疊起來的臉龐。還是短短的頭發,但早就變了味道,整個人早就脫了那層孩童氣息,換上的是他都不太想正視的另一種氣質。

不自覺的魅惑,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廖冬想起酒吧見到的那些煙視媚行,妖精一樣的男孩子。流弋,和這些人看上起很像,還有一樣的性向。

但是在流弋回過頭來時他腦子裏這些想法煙消雲散了。流弋似乎被他這樣的出現嚇了一跳,病態的臉上怔了一下才笑了笑,“回來了?”很單純的一個笑,劉海有點潮濕地粘在額上,看上去很乖。

廖冬沒說話地站直了身子,他無法感同身受流弋傳遞出的那種脆弱,但是心裏很不舒服。

流弋平靜下來後和失控時判若兩人,讓人幾乎忘記那個情景。廖冬在吃晚飯後習慣地抽煙,在煙霧裏問說,“我讓孔文去學校裏問過了,人沒死,住進醫院了。現在能和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嗎?”

“忘了。”流弋眼神黯了黯,語氣淡得像是敷衍,“我能不提他嗎?”

“隨你的便。”廖冬不是很在意地吐出一個煙圈,轉而問,“感覺很害怕嗎?殺人的感覺。”

流弋背靠著沙發有些走神,想了好久才說出那種感覺,“看到血的時候很怕,但是刀子捅進去時感覺很刺激,好像什麼都痛苦都結束了,解脫了。我知道這隻是逃避,但不可否認,感覺不是那麼壞。廖冬你呢,你殺過人嗎?”

“嗯,反正和你沒什麼關係。”廖冬避重就輕,答非所問,含在嘴裏的煙頭很微妙地抖了一下。流弋看不出他什麼表情,對他們討論的話題報以無聊的一笑。他現在是真的不怕了,那種膽戰心驚被毀的太徹底,重塑出來的就是更深的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