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琛睡到半夜猛然驚醒,下意識一摸身邊,身旁被子底下空蕩蕩的,隻有微微的體溫,他連忙翻身坐起。
四下環顧,隻見微弱的壁燈燈光之下,韓朝林坐在床邊的一張沙發椅上,低著頭正在看著一疊資料,因為燈光與坐姿的關係,他看不到朝林的表情,隻有一片模糊的陰影……周德琛眉頭一跳,拿起擱在床頭櫃上的手表,正值淩晨三點一刻。
“朝林……”周德琛隻覺得心驚膽顫,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韓朝林依舊低著頭看著資料的樣子,全神貫注的,根本沒有抬頭看他一眼,或是敷衍的應一聲。
深夜之時,靜悄悄的,四下沒有一絲聲息,周德琛發覺自己也是稟著呼吸,唯呯呯的心跳聲,如擂鼓一般。
然而在這種情形之下,韓朝林的表現卻越發的瘮人。
周德琛忙掀被下床,快步走到韓朝林身旁,快如閃電的伸手抓住其肩頭,“朝林,這麼晚了,你在幹什麼啊?”
韓朝林似乎象被驟然間驚醒一般,緩緩的抬起頭來,眼下有深深的陰影,不過看過來神智還是清醒的,顯得很是驚訝。
周德琛這才鬆了一口氣,柔聲道:“朝林,你在看什麼啊?這是——”
將擺在小圓茶幾上的另一些資料拿起來翻了翻,都是公司各種產品的資料,不禁歎了一口氣,“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就為了看這些?明天怎麼有精神上班啊?”
韓朝林的手緊緊的攥著資料,仿佛象是抓住天大的依仗般,低聲道:“我睡不著,心裏老想著這件事,德琛,我好擔心,萬一我們輸了,那該怎麼辦?”
“輸了,就上訴啊,到時候我會請最好的律師來打官司。”
“德琛,不如我們約威廉出來談一談,看看能不能私下裏合解算了?”
周德琛眯起眼睛,冷聲道:“你說什麼?!你最初的鬥誌哪裏去了?!你想讓我去找威廉,向他低頭請求庭外和解?”
讓他去求自己的情敵,還不如一刀殺了他痛快些。
絕對不可能!
韓朝林顫抖的說道:“我看了MZ公司曆來對不同公司的各種起訴,幾乎毫無敗績。那些被針對的公司,不是放棄答辯、便是請求庭外和解,要麼是敗訴賠付。我們一直委托的那家律師行,我感覺很沒信心。想來想去,還不如請求庭外和解。”
“一切都要講證據的。再者,敢跟跨國公司打對台戲的公司也不是沒有,沒有一個公司經常用這種手段還能常勝的,就算以前沒有,我們難道不能是戰勝他們的第一人麼?!不戰而敗,這一向不是你的風格啊。朝林,你想一想若是雲洲,他會怎麼樣麵對這件事?”
“……鬥到底!”
周德琛拉起韓朝林,帶他重新躺回床上。
“好好睡一覺,才有精神應對這一切,朝林,得失不縈於懷,就算失去了公司,就算失去再珍貴的東西,比如,有一天我比你先死……就算這樣,你也要堅強的活下去,人生還是要繼續的。因為,這世界上少了誰都無關緊要,地球依舊轉動著。”
韓朝林緊閉著眼睛,眼睫下卻滲出淡淡的濕氣。
周德琛一直明白他是怎麼樣一個人。
他不能輸,絕對不能輸,因為他怕輸,他輸不起……
一直都是,在是吳雲洲的時候一直都是,這便是人性的弱點。
事事都想要勝旁人一籌,他要贏,他要的是旁人永遠無法啟及的高處。
而現在,事事蹉跎,‘輸’字仿佛徹底的與他聯係一起,輸的一敗塗地,輸的一無所有。
也許正因為太在乎得失,太在乎旁人的眼光,才會令韓朝林的那一切有機可乘。
周德琛伸出手臂,從背後緊緊摟住背對著他的韓朝林,心裏卻想著,得不及了,要快一點,要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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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人都到了上海,韓朝林再顧著工作都不陪家人一下,這恐怕說不過去。
終於在周德琛的勸說下,他們兩人一起陪著韓珊那對一起逛商場。
“姐,你看中什麼,盡管試,刷我的卡。”
韓珊微笑道:“姐姐比你大了這麼多數,都有錢存下來的,你的錢留著,以後買房子——”
她看著小弟略微蒼白的容顏,心裏愈發的酸楚了。
淩文峰對於此行的真正目的尚被蒙在鼓裏,一直都很開心,盡管看到韓珊笑容艱澀,追問之下,韓珊也隻是用出來旅遊太累人的借口。
此時,站在韓珊身邊的他自然而然注意到未婚妻發紅的眼眶,趁韓朝林和周德琛不注意低聲道:“好端端的,你怎麼了?”
“沒啊,你也聽到了,突然感覺弟弟這麼懂事,開心嘛。”